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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天 第28頁

作者︰叢闕

"這是為何?"江湖上的人真怪。

"微臣私下問過與他同行之人,據說這人行走江湖時素來以真面目示人,容貌甚是俊秀。為何要做這般打扮,他們也不甚清楚。"

莫非是怕遇見什麼熟人?"明天讓他來見我吧。"敢第一個揭皇榜的人,總會有些特殊之處,但願那人不會讓她失望。

"對了,他叫什麼名字?"

"紀忘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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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攬繁弱,右接忘歸,風馳電逝,躡景追飛。"

那個江湖人的名字讓她想起了這幾句詩。

猶記得當年選秀之前,曾把這首詩送給詵,作為訣別的禮物,希望他能建功立業,"凌厲中原",誰知道那時的想法竟全然與事實相去甚遠,這幾句詩,也變得不太適合他。後來成了親,自然未曾將那幅字收回,據他說這是她第一次送他東西,所以要小心收藏作為永遠的紀念,放在他那堆武學典籍中間,就是他說的"小心"收藏方式。

後來她即位,處理完繁忙的政務後跑去初陽宮發呆時,隨意的翻檢中並未發現這幅字的蹤影,不是被他隨手扔掉的話,就只剩另一種可能……

"陛下,該歇下了。"尖銳的嗓音自背後響起,非男非女,透著股詭異的沙啞。乍听之下讓人覺得十分不適。

時間長就習慣了,詵以前是這麼說的。

是啊,好長的時間了。

帝位更迭,羅奇總管太監的位置並未改變,按照外面的說法,他是兩朝皇上跟前的紅人。除了忠心耿耿以外,最大的特點就是安分守己謹小慎微,永遠都不用擔心他泄露了什麼不該讓人知道的事情出去,單這一點,足以深得信賴。

"嗯,你先下去吧。"她回頭,兀自盯著箋上的詩句。

羅奇指揮宮女們將盥洗的用具放在一邊,一齊躬身退下。她一向是最好服侍的主子,凡事親力親為,少假他人之手。再加上人口空前簡單,宮中的編制用度,都是儉冠歷朝,這也算得上是政績之一了吧,當然不能與她那些為人所津津樂道的不世功業相比。

但是她不快樂。羅奇輕嘆,做奴才的不能過問主子的事情,但跟了這麼多年,他能很輕易地看出陛下獨處時的哀愁。處理國事時的精神奕奕到了清冷的寢宮,全化作一室寂寥與惆悵,只有公主和太子的出現才會讓她露出以往常見的溫暖笑容。

以前多好,小夫妻倆打打鬧鬧歡歡喜喜,唉……先皇怎麼能說走就走,扔陛下一個人在這里?再怎麼能干,她也只是個弱女子啊。

羅奇走出寢宮門,看見站得宛如一尊雕像的姜濤。這幾年,他是越發嚴肅難以親近了。

"姜總管,辛苦你了。"

"哪里。羅公公慢走。"這是每夜的客套,僵硬地對完話,兩人就拱手別過。他已經升任御前侍衛總管,本來不必每夜親自站哨的,但卻一站五年,已經有人傳說他對陛下有傾慕之心才會如此盡忠職守,他也從來不反駁,于是就被當做默認。其實……很多事都不如表面看得那般簡單。

爆里的氣氛已經夠沉悶,提供些談資讓人解悶,也算是功德一件。

他難得在心中幽自己一默,面上卻仍是聲色不動,炯炯目光繼續面對似乎亙古不變的闃黑夜色。

兩更天了。

"呀──"寢宮里傳來一聲低呼,音量甚輕,但姜濤的內功修為日深,這點響動並逃不過他的耳朵。

"陛下,出了什麼事嗎?"他在門外恭敬詢問,這是對國君的尊重,也因為對方是個女子。剛剛登基那段時間,前來行刺的宵小不少,大抵是那些被觸犯了利益的皇親國戚,隨著她的鐵腕政策和不凡政績,這些人暗中的反對聲浪基本被壓制了下去,近來甚為安寧,所以他雖出口相詢,倒是不甚著急。

里面傳來含糊的聲音,顯然是被他驚醒︰"沒事。朕說夢話了嗎?"

"是。請陛下繼續休息。"

寢宮內,幼瀾毫無睡意地躺在床上,仰頭看質地精良的帷慢,雙手不自覺地按著面頰。

罷才,有人來過嗎?手指的溫度是那樣的熟悉,觸撫的方式更是她惟一感受過的那一種,有可能是他嗎?或者,又只是一個午夜夢回的幻覺?

披衣而起,推開窗前明月,她單手支在窗台上,痴痴凝望。數不清有多少夜晚呆坐屋中看著銅鏡中一去不復返的流年,或者遠眺窗外想象著他在一方她一無所知的天地中如何生活,然後終夜無眠。

白天,她是威風凜凜的女皇,睥睨天下,縱橫捭闔,朝臣敬仰,四夷咸服。有誰知道她輾轉反側的心思百結,無法獲得安寧?

人心竟深邃至斯,縱是功業成就也不能完全填滿啊。

月華如練,普照人間。

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自己也有悔嗎?如果當初不那麼強硬,不那麼決絕……

麟哥,怎麼辦?我還是沒有感覺到幸福呀。

一道人影趨近,她下意識叫出口。

"詵……啊,姜總管。"難掩的失望看在姜濤眼底只覺得無比虛偽。

"陛下,先皇已經不在了。"

她非常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敵意,自從詵駕崩那天開始就是這般了。

"姜總管,朕不懂,既然你一心以為是朕弒君篡位,為什麼還要在當年的行刺事件中拼死護衛朕的安全?"她像是窮極無聊找話題般說起這件事,鎮定的語氣讓姜濤咬牙切齒。

"臣不敢。臣只是懷疑當年的事有蹊蹺而已。在真相未大白于天下之前,臣不能讓任何人先下手。"要動手,也得讓他親自來。

"你如此忠心,詵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先皇對臣有知遇之恩,又親自指點臣的武藝。臣肝腦涂地無以回報。"

好像……有人在背後看她,那眼光深沉熾烈到她無法不感受到。真的嗎?還是胡思亂想?

心念電轉,不知哪來的沖動,她竟然月兌口說道︰"你想得不錯。當年確實是朕在詵每天喝的藥里下了蝕心散,你可能也知道,這藥無色無味,中毒的人會在兩個月之內精力衰竭而亡……"詵的藏書中有一本很有趣的毒經,她翻過一下,應該沒記錯吧?

姜濤听她說出藥名,心中信了一大半,她久居深宮,如果不是真用過,又如何得知這種罕見的劇毒?再加上原本就已經根深蒂固的懷疑,對于她的話幾乎是確信無疑。

"你這毒婦!"怒從心起,姜濤抬掌就要當著她的頭劈下。正在此時,一道黑色身影斜刺里飛來,兩指凌空虛點,頃刻間消去了足以開碑裂石的掌力,並將他震退三步。

姜濤又驚又怒,揉身復上,方才一招之間,他已知此人功力遠在他之上,偏又不肯讓他平白救了樂幼瀾,遂使出畢生絕學與之相斗。

誰知堪堪拆到第三招,便發現這人所使的招式竟與他一模一樣,只是內力更為精純,連貫之間更為圓融,這套掌法是先皇傳授與他的,那麼──

"陛下!"他大叫一聲,伏跪在地猛磕頭,聲音里充滿了驚喜之情。

饒是幼瀾在他現身時便已篤定了此人身份,看到他將面罩摘下,露出五年來她魂牽夢縈的俊顏,仍不禁全身一震。

褚詵冷著臉對姜濤道︰"起來吧。現在你知道沒有人需要你報仇了?"

"是。微臣知錯,萬望陛下恕罪!"當年明明是他親眼見先皇下葬,怎麼會……難道是龜息大法?他恍然大悟,隨即歡喜已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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