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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天 第10頁

作者︰叢闕

真是,每次都哭得他渾身不對勁。

她瞠目。

下一刻,祈王府的主臥室里傳來經久不衰的哀號︰"你干嗎把眼淚擦到我衣服上?喂喂喂,竟然還有鼻涕!惡心死了!"

然後是響徹雲霄的慘叫︰"哎喲喲你輕點兒輕點兒,那是我的耳朵啊!"

平順的日子不可能一直過下去,太子與秦王之間的爭斗愈演愈烈,不管是選哪一邊,都會受到波及,差別只是時間的長短而已。這一點,二人心中雪亮。

且貪歡笑,這樣的安逸,又有幾天呢?

第四章

「五哥,您要找的人我替您帶來了。」夜色迷蒙中,韓王褚訓領著一個頭戴方巾的老者走進秦王諍的書房。

「你就是京城最有名的神算李無咎?」褚諍一雙利眼掃向老者,鋒芒盡顯。那老者從未見過此等貴人,一時竟惟惟諾諾,不能成言。

低三下四。褚訓輕蔑地膘了他一眼,答道︰「就是他。」

褚諍察覺了他的緊張,從書桌前起身,慢慢踱到老者身前,和顏悅色地道︰「久仰李先生大名,今日冒昧將尊駕延請到府上,是小王有事請教,先生不必拘謹。」

李無咎定了定神,終于進入狀況,連忙作揖打起官腔︰「王爺抬愛,草民受寵若驚。但有所命,不敢不從。」

「好,那小王也就不廢話了,請先生幫忙參詳一下,這幾個字的含義。」說罷,他從袖中取出一方白絹,上面只用大篆寫了六個字︰「龍潛兌,鳳鳴艮。」

李無咎雙手將白絹接過,待看清楚了上頭的字,不由得大驚失色。

「王、王爺,草民無甚神通,不過胡亂照本宣科在市井上混口飯吃,如此奧妙字句,草民實在看不懂此中玄機,還是請王爺另請高明為上。」說到後來,已是顫抖不能成言。

褚諍聞言沉下了臉色。

「不瞞先生說,這方白絹原沒什麼講究,是本王進宮面聖時在武德殿外拾到的,只是看它文字古奧,好奇之下拾來把玩,倒也不是非探出究竟不可。先生如此推拒,卻是大傷本王顏面。先生不願為本王解惑,七弟這就送先生出去,只盼先生回家後……」他陰森森地道,「莫忘了代本王向令郎與令孫問好。」

李無咎直听得心驚肉跳,他李家三代單傳,可不能全毀在自己手上,于是急忙改口道︰「王爺息怒。如蒙王爺不棄,草民倒也想試上一試。」

「李先生果然識趣。請。」褚諍神色稍霽,將他讓到了桌前。

「草民斗膽,敢問王爺封地可是在西方?」

褚諍輕曬︰「我爵封秦王,封地自是在國之西方,盡人皆知。」這種江湖術士就是愛故弄玄虛。

「是,恕草民無知,再請問,王妃是否出生在東北山岳之上?」

褚諍與褚訓對望一眼,面有異色。褚訓忍不住說︰「我五嫂是她父母在長白山中產下,這件事只有皇室中人知道,你是听誰說的?」

看來最險要的一節猜對了,李無咎捏了捏手心的冷汗,開始氣定神閑,他拱了拱手,說道︰「七爺少安毋躁。既然是五爺拾到的東西,征兆自然會落在五爺身上,草民便是從這兩句話中得知的。兩位王爺請看,這兌與艮,皆是八卦中的方位,兌為水澤,位于西,正是秦王爺的封地;那艮為山岳,位在東北,自然可以看出與王妃有關了。這句中的龍鳳,自是指秦王伉儷無疑。」

褚諍「大怒」道︰「住口!這龍鳳乃是帝後之兆,就算不是指父皇母後,也該是太子與太子妃,你這術士胡言亂語,當心禍從口出!」

李無咎作驚駭狀,「草民萬萬不敢褻瀆天顏,只是根據卦象推算其中含義,絕不敢有半句虛言!」以為我不會做戲嗎?也不打听打听神算子李無咎是什麼人,招搖撞騙,哪一個比得過我!

褚訓出言相勸︰「皇兄先別著惱,要處置听他說完不遲。」說罷使個眼色,示意李無咎繼續。

「王爺再看,這兌上艮下,是為六十四卦中的‘咸’,周易上說,咸,亨,利貞,取女吉。彖曰︰咸,感也。柔上而剛下,二氣感應以相與……」

褚諍不耐煩地打斷︰「好了好了,別拉拉雜雜一堆。你只要告訴我,是吉是凶就行了。」

「是。兌上澤下,水勢下淌,山勢上舉,上下相得,無往不利,恭喜五爺,此卦顯示,諸事大吉!」

褚諍面無表情,盯著白絹良久才說︰「你確定?」

「草民確定。」真是,不說確定還不把腦袋撂在這里?

陰沉的臉上終于顯現出一絲類似滿意的神情,「承先生吉言,這張銀票就當是酬勞。」

李無咎大喜,連聲稱謝就要伸手去取。

褚諍倏地避開,沉聲說道︰「今日之事……」

李無咎會意,「今晚小人身體不適在家休養,未出房門半步。不知發生何事。」

「嗯,下去吧。」

李無咎告退,識相地帶上房門。

崩計他已走遠,褚訓問道︰「五哥,這白絹真是您撿的?」

褚諍搖搖頭,取出經常拿在手中把玩的碧玉如意。

「你來看。」

褚訓湊過頭來,驚呼︰「這是怎麼回事?」

如意上所刻字樣與白絹完全相同,這柄如意他見過多次,上頭明明沒有任何標記的,且玉性易碎,這上頭的字極細,卻個個深入寸許,簡直非人力所能為。

「昨晚沒有,早上起身時才發現的。」

褚訓听了更是驚訝,他知道皇兄極愛這寶物,就寢時定要擺在床頭,而秦王府戒備森嚴,哪里有人非但進得了主臥室,還能在身懷武藝主人的貼身之物上作了如此手腳?

「莫非……真是天意?」

「天意?!」褚諍抬頭,雙目炯炯地看向七弟。

「如果不是天意,哪里會有這樣的奇事發生!五哥,方才那老兒不是也說了,諸事大吉嗎?定是老天爺見咱們遲遲不敢有動作,降下祥瑞暗示咱們先發制人,別等大勢已去才後悔啊!」

「是嗎?」

「當然是!五哥,你凡事小心謹慎是好事,但如果成了優柔寡斷就不妙了。你看有多少文武大臣向你示好你都不予回應,結果一個個都轉而投向太子?再這樣坐失良機,一旦太子即位,我們就大禍臨頭了!」

「你說得對,也是時候了。」褚諍臉上閃現出了嗜血的狂熱,「褚諶那家伙,已經得意得太久了!」

「說到太子,御史台那幾個老家伙手里明明有他強佔良田的證據,卻遲遲不肯呈報,太子的邀宴他們又不參加,真是莫名其妙!」

「他們是在觀望。」大局未定,誰都不敢貿貿然買定離手,至少可以由此看出,他們都對他這個更有才干的諍王心懷忌憚,形勢,大有可為,「御史台里,江歆是最愛財,咱們投其所好,從他下手。」

「我明白。五哥,既然咱們打定主意大干一場,勢必要打點各處,需要的錢財會越來越多,我怕到時候會入不敷出。」雖是帝王之家,每月規定的用度,卻也有一定的上限。

「咱們得多結交些富豪人家,不過誰當皇帝對這批人來說其實並無區別……對了,八弟那邊進行得怎麼樣了?」褚詵是他們這些兄弟里最有錢的,因為父皇的賞賜特別多,所得的封地又大又好。

「別提了。那小子怕事得很,我們這邊和太子都想拉攏他,他倒好,請他吃飯是來者不拒,卻沒給誰什麼答復。」

「你怎麼知道他沒有暗中投效太子?」

「這個,嘿嘿,五哥,你知道的,我那邊有人。」

褚諍也想起來了,笑罵︰「臭小子,我倒差點忘了你還有這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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