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完了。」發覺自己的手還放在她唇上,他趕緊放下,詢問道︰「絮?」
嘴巴獲得自由的楊絮青直視著風翼,驀地她笑了起來,先是唇角微揚淺笑,然後露出編貝似的玉齒笑出聲,順勢將頭靠在風翼頸旁,笑得肩膀一聳一聳的。
她知道風翼因為她的關系而對恐龍有所研究,但她沒想到他對恐龍學家的甘苦竟也是這般了解,可想而知他真的很關心她的生活狀況。算起來,這些年都是家里向她聯絡,她鮮少主動打電話回家報告她的情況,雖然每次回國時風翼都會拉著她問?她在國外時的大小事情,但想必這些年來他仍是替她擔了不少心。
其實她的經濟狀況並不如他所以為的那般淒慘,她所就讀並就職的耶魯大學皮博迪自然史博物館已經有古生物學家的正式編制,不必擔心未來沒有保障。
她會笑固然是因為覺得好笑,但她也很開心得知風翼對她的關心。什麼柴米油盬、老年安養等的問題,普天之下大概只有飛飛會對她說這樣的話。還有那句「突然跳出來的存在」,實在是……他怎麼會想得這麼好笑?
「絮?」風翼愣怔不已,他講的話有那麼好笑嗎?為什麼從開始求婚到現在,絮青總在听完他說的話後就莫名其妙的只會笑?他覺得他講的內容都很嚴肅?。
楊絮青總算抬起頭,拭去眼角笑出來的淚水,仍是笑意滿滿的問道︰「然後呢?你在做什麼工作,讓你覺得可以幫我們兩個賺到未來?」
風翼的神情霎時飛揚起來,「其實我嘗試過很多種行業,可是要兼顧能夠隨時隨地有錢可賺,又必須可以一直和妳在一起的,只剩下一種。」唯獨這件事,他沒有在給她的信中提起,因為他認為一定要做出一些成績後才有資格告訴她、向她求婚。
「哦?」楊絮青饒富興味的看著他。
「寫作。」
楊絮青揚起眉,訝異的看著風翼,「你?寫作?」
風翼不甘心被看扁,他頭一抬,鼻一揚,「怎麼?不可以呀?我的書賣得不錯?!」
寫作不限時間、地點,只要一枝筆、一張紙,以及一顆腦袋瓜就能夠完成,這是他所想出來可以一直跟在絮青身邊到任何地方,又賺得了錢的最佳工作。
楊絮青又笑了起來,「飛飛?那個從小就活潑好動、沒一刻安靜下來的飛飛?那個只有跟我在一起才會比較安靜,其它時候卻從不肯乖乖坐下來寫功課,只想著要去哪里玩的飛飛?」
風翼嘟起嘴,「絮,妳看不起我喔!」
楊絮育笑著搖搖頭,「我只是很驚訝。你都寫些什麼?」
風翼站起身,從房間角落一個早就準備好的紙箱中拿出一堆書放到地板上,大部分是小說,其它還有三、四本散文小品。
楊絮青站起身坐到地板上看著琳瑯滿目的書籍,她有些訝異,繼而柔柔笑起,看見道些書就像是看見了風翼的努力。以風翼的年紀,已經有如此的出書量,想必是從很久以前就開始用心鑽研寫作了。
風翼指著一套小說道︰「從三年前起我開始寫這一個系列的科幻小說。」他笑了下,「是有關古生物及恐龍的,從二疊紀的那次三葉蟲滅絕記事開始,然後三疊紀、侏羅紀、白堊紀,最後是六千五百萬年前的恐龍大滅絕,我的書中以這一系列最受歡迎。」
遵照「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的古訓,他對「情敵」恐龍的了解雖比不上專門人員,但已具有一定的知識程度,從小到大也存積了不少對恐龍的想象。結合知識與想象的結果,自然可以將恐龍的科幻故事寫得人木三分、精采刺激。
楊絮青翻了翻書堆,「你寫的種類相當多樣。」
風翼點點頭,「科幻、推理、懸疑,這三類寫法的本質近似,創意、邏輯、布局與想象空間是這三者共通的主要考量因素,所以幾年前我就認為我可以多方嘗試寫作的方向,這樣也會有比較多的寫作空間。」
「散文呢?它倒是與你的小說類型大相徑庭。」楊絮青看他一眼,隱隱知道他會有什麼樣的答案。
風翼微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那是每次想到妳的時候寫下來的東西,幾年累積下來也有不少數量,有一次出版社的編輯看到了,說要幫我集結出書,就……出書了。」
楊絮青揚了揚眉,正想翻開其中一本散文來看,誰知風翼一個動作將書本撈走。
他慌張的解釋,「這個……以後還有很多時間可以看,先別管這個了,妳還有很多資料要整理吧!我等會來幫妳。」
風翼的俊臉竟紅得像熟透的蕃茄,七手八腳收拾著散落在地板上的書本。
他在害羞,楊絮青清楚得很。從小到大他都是這樣,用說的他可以說得比任何人都溜,可是每次當她想看他的作文或者周記時,他總是不可思議的會紅著臉逃避。其實他寫的只是一般的生活事件,但他不好意思將心情類的作品攤在人前,而只要是不在他面前,不管是誰、要怎麼看他的作品他就完全無所謂了。怎麼會有這麼怪異但可愛的行為偏差?
看著將紙箱放回原位的風翼,楊絮青眼里隱隱游蕩著神秘的色調,她喚道︰「飛飛。」
風翼轉回頭,看見她對著他漾起柔柔淺笑。
「辛苦你了。」
她的一句話讓他這幾年來的努力全都有了回報。他定定看著她,耳邊響起自己怦然的心跳聲,心像在雲端飛翔,胸口漲得滿滿的,有點呼吸不過來。
「絮……」他不自覺的低喚。
「嗯?」她偏頭看他。
風翼一個箭步跨到她面前蹲跪,沖動的月兌口而出︰「我可以吻妳嗎?」
楊絮肯听了微愣。
風翼在她直勾勾的清明視線下退縮了。「呃,我的意思是說……」他眼神左右閃了閃,「我……我先去幫妳拿資料。」
他起身想逃,她卻拉住他的手,笑得坦然,「我沒有說不好啊!」
他愣了三秒鐘才了悟她肯讓他吻她,然後又花了三秒鐘確定她真的肯讓他吻她,最後仍然用了三秒鐘發現她答應讓他吻她的另一層涵義。
他正想開口,她就笑著道︰「試試看!看看你有沒有辦法讓我想和你結婚。不過你只有一個月的時間,因為一個月後我就要回美國了,緊接著要參與一項蒙古戈壁的挖掘化石計畫,預定在蒙古工作三個月。而你應該知道我因為工作的關系已經申請了綠卡,無論去什麼國家都非常方便快速,你如果想和我一直在一起,依照我這樣飄忽不定的行程,想辦法和我結婚才是最實際的作法。」
迸生物學家的工作分成兩部分,一是野外挖掘化石的工作,一是實驗室的修復作業。
身為古生物學家,楊絮青經常得不定時、不定期的在各個不同的國家挖掘化石,行?不定,風翼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他才會在幾經思量後選擇自由業為終生職業,這樣也才能「寸步不離」的跟在她身邊。
她是沒答應嫁他,但她也沒有馬上拒絕他,她給他機會證明他的真心,也給自己時閑讓她接受他的愛。明白這點後,風翼認真且鄭重的說︰「絮,我要吻妳。」也要讓她答應嫁給他。
她笑著微仰起頭。
他深情款款,緩緩俯近笑意盈然的楊絮青,直到兩唇只差吋許時,他忽然輕蹙起眉,對著那雙仍然大睜的瞳眸遲疑的問道︰「絮,妳不閉上眼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