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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荷戀 第12頁

作者︰晨薔

一年多前,貝朗茨攜妻子回國省親,留下他的小舅子掌管醫院財務,而把醫療工作的全權交給他最賞識的院長助理夏亦寒。

夏亦寒以二十三、四歲的年紀獲得醫學博士學位,確是年少有為,前程遠大,可貝朗茨先生要他一下子挑起這付重擔,則是他沒想到的。

也許是初生之犢不怕虎,也許是出于個性的要強,夏亦寒自接手工作以來,既勤奮努力,又兢兢業業,可以說干得非常出色。

一年多來,醫院越辦越紅火,夏亦寒的威信和名氣也都樹立起來。

每天早晨不到八點,他必定出現在醫院總值班室。八點一到,必定親率各科主任醫師追查病房。看他穿著雪白的大褂,身後簇擁著一群醫生,從走廊走過,從這間病房走向那間病房,那麼莊嚴,那麼神氣,儼然象個指揮千軍萬馬的統帥。

大約九點鐘,開始接待預約門診。病人一個接著一個,常常兩三個小時,忙得連喝口水的功夫也沒有。

今天,一連看過幾個病人,剛剛又送走一個得了神經官能癥的闊太太,夏亦寒仰靠在椅背上,利用下一個病人未進門前的間隙,微微閉上眼楮,稍事休息。

一陣龍井特有的清香襲來,他睜開眼,面前的桌上像變戲法似地放著一杯熱騰騰的綠茶。他心里明白,是繡蓮來了。

回頭一望,果然是繡蓮,她也穿著一身白大褂,顯得年輕而精神。夏亦寒不覺向她投去一瞥感激的眼光。

嚴繡蓮眼下正在醫學院讀書,還有一年就畢業了。所以到德康醫院來實習。這是一個身條兒高高,臉蛋兒圓圓,健康而能干的姑娘。醫院上下,從各科主任到護士們都喜歡她。

也難怪人們喜歡她。她平日是那麼謙遜而和藹,對誰都很親熱,而毫無架子。等到人們漸漸知道了她同代理院長的親戚關系,就越發尊敬她了。你看嚴小姐,可從來沒有借院長「牌頭」壓人哪!

有些調皮的小護士很想知道她與夏院長究竟是怎樣的親戚關系,但醫院里沒人能說清楚。沒人敢去問夏亦寒,而嚴繡蓮呢,每當有人問及此事,她總是笑笑,不予正面回答,對別人的種種猜測不置可否。只有幾個與夏亦寒關系密切的同事才知道,繡蓮其實就住在夏家,稱亦寒的母親為「姑姑」。看來,亦寒跟她應該是姑表兄妹了。

也有好事的、愛嚼舌頭的護士私下議論,夏院長和嚴醫生倘若將來來個親上加親,那麼,嚴醫生也就會是夏太太。這大概也是人們不敢小覷她的原因。

「累了吧,喝口熱茶歇一會兒。」繡蓮說著給亦寒遞過一條熱毛巾。

夏亦寒接過毛巾擦擦額頭和雙手,端起茶杯,喝了幾口,然後舒服地吁一口氣,說︰

「叫下一個病人進來吧。」

繡蓮抿嘴一笑︰「你啊,還沒忙夠?上午就到這兒吧。」

夏亦寒瞧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詫異地問︰

「才十一點,怎麼,病人都看完了?」

「還有幾個。護士長轉給張醫生去看了。」

「今天怎麼想到給我特別照顧?」夏亦寒開玩笑地問。

「特別照顧沒有,倒是有個特殊客人,非要見你不可。」

「哦,是誰?」

「一位年輕的小姐,是你約她今天上午來的。」

「我?」夏亦寒驚異地看著繡蓮,搖搖頭,「沒有的事。」

「那好辦,」繡蓮朝亦寒嫣然一笑,扭身便向外走,「我現在就去回了她,打發她走。」

「等等,這位客人姓什麼?」

「姓葉,她說,你前幾天去過她家,給她哥哥看病。」

是葉令超的妹妹,那個披著長長黑發、穿白色睡袍奔進

客廳的姑娘,那個深邃的眸于里儲藏著與年齡不相稱的幽怨和憂愁的女孩于,記得她有一個動听的名字︰風荷。

「把她領到三樓書房去,」夏亦寒只當沒看見繡蓮那充滿疑問和對他審視的神色,動作迅速地整理著桌上的病歷之類的東西,「我一會兒就上去。」

夏亦寒一走進三樓書房,就看到坐在小沙發上的葉風荷。

她今天穿了一身淡茜紅色的衣裙,腰里飾有一條白色的長飄帶。完全沒有那天夜里看到時的倦容和病態,而是跟她的名字一樣,宛如一朵染著朝霞的出水芙蓉。

風荷站起身來,可是,一開口。她竟顯得如此局促而語無倫次︰

「夏醫生,你好,真對不起……我,姓葉……」

夏亦寒用那雙炯炯有神的眼楮銳利而認真地看著她。

風荷更緊張了,站在那兒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一剎那.問,她甚至覺得眼前這位筆直站立著的、高大而嚴肅的醫生使她害怕,她有點後悔,今天是不是太冒失了?

但是,既然這位夏醫生一聲不響,風荷就不得不再開口說話︰

「你可能不記得我了,夏醫生,我,我……」

「不,我記得你。你叫葉風荷,對嗎?」

夏亦寒向風荷做一個請坐的手勢.自己也就坐到了寫字台後的皮轉椅上。

他注意到面前這位嫻雅柔弱的姑娘臉色緋紅,毛聳聳的大眼楮里幾乎已閃出淚光。他不知道她為什麼如此激動,只想盡快幫助她平靜下來。于是,亦寒用溫和的聲調說︰

「你來找我,一定有什麼事吧。請坐下慢慢說。」

風荷坐回沙發。她帶著一種負罪的神情低著頭,不敢直視夏亦寒,輕聲說︰

「真抱歉,剛才我不得不騙他們說,是你約了我。」

夏亦寒不想讓她再為此感到難堪,微微一笑,撇開了這個話頭,問︰

「葉小姐,你哥哥這幾天情況如何,是不是他……」

「不,不,他很好,不是因為他……」風荷突然打住話頭,但立刻又象辯白似地急急說︰「當然,我今天來,確實是因為他的身體……」

夏亦寒靜靜地等著她往下說。

「求你,夏醫生,告訴我實話。」風荷驀地抬起頭來,那樣熱切地望著夏亦寒,「我哥哥究竟得了什麼病?」

在這急切的問話里,夏亦寒感到了風荷對她哥哥的無限深情。一個多好而又多麼可憐的妹妹呵!

夏亦寒沒有忘記葉伯奇夫婦的懇求和拜托,一個醫師的道德,也使他不能輕易將葉令超的真實病情告訴風荷,但他又不願使面前這位滿懷著友悌之情的純真姑娘過于失望,他試探地說︰

「據我知道,你哥哥發病已是第二次。以前彭醫生怎麼說的?」

「我問過他,但他支支吾吾不肯說。可你不一樣。」

及亦寒笑了;「你怎麼知道我不一樣?」

風荷顯然被問住了,她搖搖頭,說︰「我也說不清……反止,你不一樣。」

明明說不請,可是她卻堅信不疑,這是怎樣一個憑靈感行事的少女!

夏亦寒不禁為她這種真誠的幼稚和單純而眩惑。

也許,夏亦寒沉默的時間長了一點,風荷突然雙肩一坍,無力地癱軟在沙發上,哽咽著細語︰

「哥哥的病是不治之癥,我知道,所以你不能說。」

淚水從她眼中洶涌地流出,那條捏在手中的繡花小手絹已來不及擦淨。她就像個小女孩那樣,用手背去幫忙。

夏亦寒決定將葉令超的病情用最通俗、最平緩的語言告訴風荷。一來,他覺得令超的病並非無法可治,二來,他實在不忍看著風荷傷心落淚。

「葉小姐,你听我說,你哥哥的病……」

「不,別說!」風荷猛地打斷夏亦寒的話,她用雙手堵住耳朵,閉起眼楮,悲切地說︰「求求你,別說!我不敢听,我不要听你宣判哥哥的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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