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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蝴蝶蘭 第79頁

作者︰晨薔

繼珍雙膝移動,湊近白蕙,搖著她的身子,大顆大顆的淚珠,滴落在白蕙棉旗袍的前襟上。

是什麼打動了白蕙那顆善良的心?是繼宗對自己的一片痴情,是繼珍所表現出來的手足之情,還是繼宗那危及生命的疾病?總之,她不忍斷然拒絕繼珍。

她輕輕嘆口氣,對繼珍說︰「你起來吧。」

西平真的失蹤了,就象已經從這個地球上消失得干干淨淨。據林達海說,西平先去南方某地再轉道去江西。現在究竟到了哪里,他也不得而知。

白蕙總幻想著有一天西平會突然來到她的面前。就象夏天那一次,她從自己家回到丁宅時,他已經在客廳里。或者象另一次,她剛要出門,丁宅的大鐵門開了,一輛汽車進來,從車上跳下西平……

他總是不打招呼就來到面前,為了給我一個驚喜。這一次也會這樣的。西平,西平,你快回來吧……白意常常在自己的小屋里默默呼喚著。

但這樣想後,她會猛地一陣顫栗,我怎麼還象想念戀人那樣想著西平?他是我的哥哥,我不該那樣去想他。

白蕙是多麼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啊。但她終于明白,西平正是因為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才躲開我。

難道我們就一輩子見不著面了,西平,我只要你回來……哪怕你是……我的哥哥,哪怕……你到我夢里來相會一次……白蕙每當臨睡前就雙手合十,默默祈禱著。

然而西平沒有回來,甚至在白蕙的夢境中都沒出現過。

愛情的神力真比任何藥物都管用。這次繼宗發病雖然比以前哪一次都嚴重,但自從白蕙去看了他,第二天繼珍又把她和白蕙的談話源源本本告訴他後,他很快就復原了,連醫生都感到吃驚。

星期天一大早,繼宗就興沖沖地趕到老城隍廟。紅十字會發起的為救濟貧民、病人的全市性募捐義賣活動就在那里舉行。他知道今天白蕙也在那里。

白蕙這段日子可以說是心力交瘁。但她在林達海那里听說這個活動,就積極地表示要參加。林達海同意了,他想讓白蕙參加些有益的社會活動,對醫治她心靈的創傷有益。他很了解白蕙的經濟狀況,因此一再強調,只要她在義賣那天掌管一個攤位就行,不必捐什麼東西。但白蕙仍決定把她最值錢的東西,也是她唯一的首飾——媽媽給她的那副珠環——捐出去。

星期天,白蕙早早來到城隍廟。大殿和殿外的廣場上已設下數十個攤位。分配給白蕙和另一位姓任的姑娘共同掌管的,是一個放滿珠寶首飾的玻璃櫃台。主管開玩笑說︰「這個櫃台是最值錢的,所以分配給你們兩位最漂亮的小姐管。」

白蕙看到,櫃櫥里各種金銀首飾、珍珠瑪瑙琳瑯滿目,仔細一找,她那副珠環標價十元放在角落里。她想︰與那些珠光寶氣的首飾相比,我這副小耳環真象是兩滴可憐的眼淚,會有人來買它嗎?

義賣開始,第一批顧客涌進大殿。從未站過櫃台做生意的白蕙有些緊張,她趕忙俯身看櫃櫥里的展賣品,想再檢查一遍是否還有擺放得不妥當的地方。

這時,一個聲音響起來︰「小姐,請把這副珠環給我。」

她一抬頭,一眼就看到繼宗站在面前,神采奕奕,滿面笑容。

「繼宗!你怎麼來了,身體全好了嗎?」白蕙很高興,熱情地招呼著。

繼宗偏偏裝出不認識她的樣子,又說一遍︰「小姐,我要買那副珠環。」一面說一面卻滑稽地朝她眨眨眼。

在白蕙印象中,繼宗從來嚴肅正經,今天這淘氣幽默的樣子,把這些日子來已經不會笑的白蕙也逗得頰上現出那對淺淺的笑渦。

繼宗看得呆了︰「啊,蕙,終于又看到你的笑,你知道我多麼、多麼愛看你笑!」他在心里瘋狂地呼喊著。

這時,白蕙也故意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子問︰「先生,你要什麼?」

繼宗回過神來,指著角落里白蕙的那副珠環說︰「我要買這副珠環。」然後瞟一眼櫃台旁的另一位姑娘,見她正和一個熟人在打招呼,並沒注意他們。他又低聲對白蕙說︰「我看見過一個姑娘戴著它到百樂游藝場去。」

白蕙臉紅了,這麼說,他認識這是我的耳環。

白蕙打開櫃門,取出珠環,放在櫃台上。

繼宗從口袋里掏出皮夾,又從皮夾里拿出鈔票,正要交給走過來收錢的任小姐時,有人在旁邊拍了他一下︰「繼宗。」

繼宗一看,竟然是丁文健,他招呼道︰「丁伯伯,你也來了。」

白蕙也看到丁文健了。她覺得自己突然不自在起來。她知道今天這次義賣是全市性活動,一些市政府官員、大商人、大企業家、大銀行家、大明星等社會名流都會到場,以顯示他們對社會福利事業的關心。但她沒想到丁文健會早早地來到自己的櫃台前。

丁文健並沒招呼白蕙,甚至沒看她一眼,就象不認識她似的。他指著已放在櫃台上的那副珠環問繼宗;「是你買的?」

繼宗點點頭。

「把它讓給我,行嗎?」丁文健認真地說。

這句話一出口,繼宗和櫃台里站著的兩位姑娘都怔住了。任小姐完全不明所以,「白蕙卻心中了然,只有繼宗半明白、半糊涂。他想,難道他也知道這耳環是白蕙,是他的女兒的?但,不管怎麼說,我要這副珠環。

這位平時慣于謙讓的人,雖然心中想要堅決拒絕丁文健的無理要求,但嘴上卻說不出口,他只好吞吞吐吐地說︰「這,這,可是,丁伯伯,你買別的不行嗎?」

不行啊,年輕人,文健在心中自語,你知道這副耳環對我意味著什麼?……穿著一件淺藍色旗袍,戴的就是這一副兩滴眼淚似的珍珠耳環,象一朵藍色的雲,飄了進來,可,那朵雲,被我,擊得粉碎了……

「繼宗,你就讓給我吧。你們年輕人可挑選的首飾總比我們老頭子多啊!」丁文健說得理由充足。

繼宗還是不想讓,又不會說拒絕的話,只好沉默著。

一直在看著這一幕的任小姐,開玩笑似地說︰「兩位先生,我出個主意,這副珠環,你們一人買一個,不就行了?」

還沒等繼宗表態,丁文健就爽快地說︰「這位小姐說得對,就這樣吧。」說著,拿出支票本,根本不問珠環的標價,撕下一張支票,隨手寫了個數字,遞給任小姐。又取餅櫃台上的一只珠環,放到口袋里。

繼宗再也沒辦法,他只得交了錢,取餅另一只珠環。見丁文健還在這個櫃台前觀看櫃櫥里的展賣品,他就先走開了。

任小姐早已拿著丁文健開出的那張支票,激動地躥到隔壁櫃台上去了,告訴那邊的小姐,大名鼎鼎的恆通公司總經理丁文健來了,你們看,花了這麼大的價,買了一個只值五元錢的珍珠耳環!看看,人家大老板出手就是大方!

見櫃台後只剩白蕙一人,丁文健掏出那只耳環,推到白蕙面前說︰「這是你媽媽留下的,把它收好,不要再拿出去賣。我相信,繼宗也是為你買的,另一只會回到你身邊。」

丁文健走出大殿,離開了義賣場。

義賣過後的又一個星期天,下午,繼宗來到白蕙的小屋。

他進門後,就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精致的小首飾盒說︰「阿蕙,這個給你。」

白蕙吃了一驚,自從繼珍那天把她拉到家中,說出一番實際上是代哥哥繼宗求婚的話後,白蕙見了繼宗就有些緊張。那天在那種情況下,她實在無法說出拒絕的話,但她也沒說同意,因為她確實從未想過自己會嫁給繼宗,她心目中的愛人並不是繼宗,毋寧說,繼宗更象是她的親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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