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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月魂 第14頁

作者︰沉沙

天地問很靜啊,靜如死亡。

所有的人沒有慕容曜的命令不敢貼近這里半步,他們隱隱听到男人的咆哮和女人的尖叫,卻沒有人敢窺探究竟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

……

慕容曜後來醒了過來。

他抬手抹去自己臉上的汗,發現抹到的是一手紅得觸目驚心的血。

他倏地坐了起來,環望四周——夏水軟倒在柱子和繩子之間,身上血跡已干,塊塊鮮紅……慘絕!他……他竟干了這樣的事情?!

慕容曜意識起自己先前做了什麼,一剎那間臉色青白。他搶到她身邊,哆嗦的伸手去探她的鼻息,沒有動靜。驚惶地把她解下來,搖著她,再試,發現還有一丁點兒微弱的氣息……

夏水……好……你別死……我……要你活著!

他鎮靜地站起來,急忙跑去找水。將一把冰涼的水激在她臉上,再運起功力貼在她後心上……她嘴角動了動,卻無濟于事,他搖著她,痛苦歉疚地喚︰「夏水……」

她似乎用了最後一點力氣,半開了眼簾,看著他,喉里喃喃地發出細微幾不可聞的字眼來,她最後凝固了的表情很難過,帶著不甘,帶著痛苦。

「我……曾經……那麼……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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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覺得,慕容曜更為孤桀陰沉了。

他掌了江南的大權以來就精兵肅厲,自此更是投身軍營不斷地去征服擴充,他的狠,他的快,讓江南兵力掃到的地方無人不主動求和臣服。

有人流傳說是和他曾經有過的那個侍妾的死跟他有關。不過流傳的範圍並不廣,一般的人都不會相信。倒是自他府上的那個女人死了之後,他就一直住在軍營里,再也沒有踫過別的女人,看來也不考慮再有家室。

江南盛大,竟強極一時。

夜晚,有時慕容曜會走到無人的地方,沉默地看著江對岸的燈火。他在想什麼,誰也不知道。

或許……他是想將刀兵劍戈,橫掃到北岸去……

「如月,跟我走好不好?」

「到哪兒去?」

「你說呢?」如同流波一樣多情的眼神,「到我家去,做我的妻子,慕容曜的妻子。」

……

那是他無比意氣風發的日子,滿以為上蒼對他如此眷顧,讓他得到此生的摯愛。結果天機算盡,竟是投他入地獄的陷阱。

月滿則虧,水盈則溢。他如今才知命運對誰都一視同仁。

但他不是信命的人,他信的是自己。從那時他只信他自己終要有一日將這乾坤扭轉,將這天地倒翻。霸者天下,憑的是豪驍意氣,為的是天下蒼生。但心底允下小小的藏私,只為將她擒回手中,扣握她身體,羈留她心魂,把一切恩恩怨怨,如數珠般反復掂個清楚。

如今他可以對得起自己了。伍員戮楚勾踐滅吳皆是二十年。而他,才只用了三個年頭。

他安定了西南,接收了荊楚,剿去了流寇,跨過了長江,眈視著青州。

但是這一晃可以是三個春秋。

江月年年只相似。

江上很靜,有清冷的一彎月,若即若離,很美,卻遙在九霄雲端。

夢魂不到卿家難。

他將拳頭握了又握,臉上的表情糾痛。

月色清冷之下,他緩緩攤開手心,一枚小小的銀色美匙靜躺其中。

她是他的!一定會是,生是,死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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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無聲突然間覺得心口隱隱地酸痛。

這些年她竟經常這樣,沒來由地,心口會一下地痛著,痛得很奇怪,如沉痾糾結,飄忽不可捉模。

手腕子上的物事,霸道而堅定地跟著她,觸一觸,酸痛堵在心口。她取不下那只鐲,十八般兵器用盡也無能為力。後來她不想取了,任由這東西時而會牽引著她痛著。她不想給人看見這霸道的禁錮,找了一塊巾帕把它包裹起來,讓它永不見天日。

一晃是三個春秋。

這些年其實發生了很多事。

形如傀儡的舊皇帝突然間在一個閃電雷鳴的夜里駕崩,哭泣著的新的傀儡在一片山呼聲中維持著龍脈的延續。

天下更是混戰一片,尤其北方的些微安定面臨著極大的風險。

南方慕容曜的崛起迅猛得幾不能正視,一大批陳舊的遺老舉旗歸附,他的營侵過了天塹長江,以閑逸姿勢駐扎著眈視天下。

江北威侯門下,一些才能優異的人突然早逝。

而名動天下的慕容曜將軍近日已經娶妻——

听到他娶妻的消息,心里沒來由地難受,說那是不該的,雖然他曾經——曾經是她的男人,但他們的命數真的是不在一起的,他娶妻,是他順理成章的前路罷了……

但是,但是她就是沒來由地一個勁地想著,一個勁地憂郁……一整天關在書房里,對著一些卷帙發呆。

女人的心,偏就是那樣計較……他的妻……本該是她吧?若是她……哪會怎麼樣?

夏水必是做了妾吧……其實做妾也沒什麼不好,慕容曜會寵人……她還沒有這個命,甭說專執相守,連做妾的福分都沒有。

她不知道夏水的生死——江南的事情,以慕容曜的地位尚能得知,夏水一名小小的可有可無的女子,實在是無人注意。

「先生——」君逸跨進門來。

「回來了?今日怎麼這樣晚?」

這些年她很少出得這紫竹林,蝸居在這寧靜的所在,其實本如軟禁一般,從三年前,威侯沒有讓她再為他辦過事情,她現在的職責,就是看著世子君逸的成長,教給他韜略武藝,軍事兵法。他很聰明,大有青勝于藍之勢。因此,威侯對他這個從不放肆任性、睿智老成的世子相當喜愛。

「先生,我想有件事,我們今天恐怕要好好地計議一下。」君逸輕松卻慎重地說。

「什麼事?」她走到藤花椅上坐下,輕啜一口茶。

「先生可知慕容曜已侵到了青州邊緣?」

慕容曜?她一愕,怎麼像是命運定下的鬼魅,時不時,在毫無防備的狀態下,听到他——心口烈烈地一灼,陰魂不散。

「知道。」她淡淡地說。

「那麼先生可知如果不與他事先協議好,倘若這一戰真的發生,硬打下來,以我們目前的實力,只怕未必會是他的對手?」

「這個情勢,我也是清楚的。」她雖然被雪藏于紫竹林,但是她自有她的一套,並不至于與世隔絕到束手就擒。

「所以,我向父親建議速速于慕容曜通信修好,留時間緩以精神,迅速整起江北的士氣來。」

「如今日大勢,這的確是我們較可行而有利的辦法。慕容曜並不是冒進之輩,以江北雄厚的基業,拼戰是否可行,能不能拿下江北,他自己心里也沒有十分的把握。倘若真拼戰起來,那也會是一場慘烈長久的災難,縱然我們可能會亡,但是,他的力量也會削減過度,從此一蹶不振。所以,為師覺得他可能會答應你的條件。」

「先生果然是先生,不出門而知天下大事。是的,慕容曜答應了我們,他同意修好。」

她冷笑,「應該是‘暫時修好’才對,亂世里的當家們,翻臉一向比翻書快。這可是雙方共有的機會,就看誰眼明手快,把握對方的破綻。」

「是的。因為慕容曜如今佔了上風,他提出修好的條件相當苛刻。」

「無論多苛刻,結果都得答應他。當然,我們不能表現得太急于求和,否則會暴露一些底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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