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閃著光,接下了Eric遞來的煙,狠狠地吸了一口。突然,兩個男人,心領神會地相視而笑。
加拿大的機場,月熠的母親初次見著異國的陽光,十多小時的飛行,在灑滿和煦日光的機場環抱中,疲憊全數消除。
攔了部計程車,她們依朋友給的地址找到了未來暫住的地方。
三層樓的獨棟別墅,台灣罕見的純白色拉丁式建築,簡直就像置身在中古世紀的歐洲,讓月熠等不及要過過公主的癮,她一下車沒多看幾眼,就喜滋滋的抱著行李沖進屋里。
「哇!好美呀!台灣藝壇首席紅小生就是不同凡響,品味卓絕、出手闊綽,嗯……這個朋友真是交對了!」
月熠這番略微夸張的贊嘆,不知道是在稱許別人還是自己的眼光。
「那我們怎麼不也買一棟跟他們作鄰居啊?」李媽媽顯然也愛上了這屋子,發出不經大腦的奇想,像一盆水潑醒正在做夢的月熠。
「媽,這麼貴的房子,我們一生中能住兩三個月就得感謝上蒼的眷顧了,其他的認命點吧!你女兒我拼了老命也只有這點兒能耐,只能偶爾跟別人借來孝敬你,委屈你啦!」月熠的語氣有點兒酸酸的,讓母親覺得很不好意思。
「月熠,媽跟你說對不起,我是一時太興奮,失了分寸,媽不是那麼貪圖富貴的人,怎樣舊的房子我們都住餅了,你應該知道現在我已經很滿足了!」
「媽,沒能讓你早享清福,我已經很過意不去了,你別這樣,我會難過的。」月熠抱著母親說著,過去的清苦一幕幕涌現眼前,如今是該滿足,再無怨懟了。
「好啦!晚餐我下廚,好好孝敬你!」月熠說完,才發現傍晚的夕陽已經露了臉,連忙找廚房去。可一進廚房,她發現竟沒有爐火?糗了!現在過了上班時間,申請也來不及了,想想,背包里還有飛機上發的點心沒吃完,勉強可以搭配剛剛途中購買的一些芹菜做生菜沙拉;可是今晚該不會就這樣果月復吧?太慘了!開始新生的第一夜,居然比原始人還原始。
「怎麼啦?」李媽媽來到廚房,看見愁眉苦臉的女兒再看看周遭,已明白了一切。
「對了!他給了我車鑰匙,我們開車去吃館子!」月熠突然靈機一動。
「可是你還沒有國際駕照啊!這樣不會有問題嗎?」李媽媽擔心的問。
「‘大丈夫’啦!我很有辦法應付臨檢的。」月熠對警察的善良有信心,跟母親拍胸脯保證,然後拉著母親跑到樓下車庫。
「沒油?怎麼可能?那家伙買車來觀賞的嗎?」月熠望著車庫里靜靜端坐的長型美國車,心像玻璃碎了一地;這下子真的無計可施了。
「鈴……鈴……」
「有人按電鈴耶!」李媽媽說道。
「我們才剛到,怎麼有人認識我們?不可能是來找我們的吧!」月熠有些不解的說。
「鈴……鈴……」鈴聲再度響起。
「還是去看看吧!」母親說完,徑自走到大門處,門一開,不禁愣住了。
來訪的是一老一小,老的頭都禿了,而小的年紀大約二十出頭,發色烏黑,看不出是哪里人;最重要的是,她忘了自己一句英文都不會說,只得支支吾吾地「啊……」了半天。
「請問是李小姐嗎?」老人見月熠隨後出現,先開口問道,而他一口的外省腔調,霎時讓月熠母親心口的一塊石頭落了地。人生最大樂事之一就是「他鄉遇故知」,這可讓她樂到心里頭去,瞬時換上燦爛的笑容迎接客人的來訪。
客人很自然地坐在大廳沙發上,李媽媽則手忙腳亂地在廚房里模索著飲料的下落。
「請問,你們認識我嗎?」月熠有點狐疑的開口。
「我們不認識你,但是我們認識林任中。」年輕的男孩起身向她走去,搶先回答。
「喔!那麼你們是來找任中的嘍!」
「不!我們是來找你的。」
男孩故弄玄虛地笑道,讓月熠心里有些發毛。
「找我?」
「任華,別胡鬧了!來這坐好!」
在老先生的一聲令下,男孩無趣地回到原位。
「任華?莫非是任中的弟弟……那您就是林伯伯嘍!」她茅塞頓開,喜形于色的問。
「哈……任中告訴我們,你們會在今天晚上到,所以我們才帶了自己烤的培根卷來拜訪新鄰居,這是一點心意,請笑納。」
在廚房的母親聞言,趕緊跑了出來,她們母女倆不禁對他充滿感激,不是因為他的慈眉善目,而是因為他手上那條剛出爐、熱騰騰的培根卷。
真是及時雨呀!她們暗自慶幸著。
「咕……」
月熠差點餓扁的肚子唱著快樂頌,引來林任華的竊笑,使得場面變得有些對立與尷尬;她不客氣地給他一記斜眼,報答他的缺乏同情心。
「李媽媽,找不到飲料嗎?」林任華故意出她們的糗,起身就往樓上主臥室走去。
「喂……」月熠想出聲阻止,但繼而一想,這里可是人家的這,自己有什麼資格多說話?只好目送他的背影離去,而比起她們什麼都陌生得可以,她真期待他能找得到可以解渴的東西,畢竟剛才的折騰,她和母親的耐力也都已到了極限。
「對不起啊!我們家任華就是這樣沒大沒小,被他哥哥寵壞了。」
「千萬別這樣說,男孩子嘛!好動一點兒無所謂的。」
老先生替男孩道著歉,李媽媽則是笑著圓場,而一旁的月熠看著,也只好禮貌性的一路陪笑著。
不久,林任華即抱著兩罐生啤酒及兩罐鋁鉑包櫻桃汁蹦蹦跳跳地下樓來了。
「哇!在哪里找到的,太神奇了!」月熠渴死了,伸手就把他夾在臂彎里的生啤酒搶奪過來,咕嚕咕嚕地往嘴里灌。
「啊!還冰冰涼涼的耶!」
看到月熠的彎月眼,還沒機會對她剛才的粗魯行為下評論的林任華,不禁看傻了眼,之後,卻瞪著她一直笑個不停。
「你笑什麼啊?」月熠覺得他這種咯咯的笑聲很輕蔑。
「你知道嗎?我覺得你很神奇耶!你不笑的時候像媽媽,笑起來就像女兒,差別好大。」
林任華止不住笑,讓月熠愈听愈火大,一旁,兩個看對眼的老人有默契地想幫忙,于是開口想擺平火爆場面。
「你看,年輕人的玩法,我們愈來愈不懂了。」李媽媽笑著說。
「可不是嗎!炳……」林伯伯附和道。
然後,月熠仍是一副臭臉,他們顯然幫了倒忙。
「你知道嗎?我剛剛第一眼看到你,還以為你是個卡車司機咧,哈……」
見他變本加厲,月熠簡直快失去控制,但是她肚子實在餓極了,看在那條培根卷的分上,她只好費力地將不滿情緒鎮住,裝出一個肥皂劇里的滑稽笑臉。
悄悄地低頭看看自己的打扮,在車庫里熱得月兌到只剩棉質紅背心,露出兩只古銅色手臂,加上一頭非洲須發情急之下隨便扎成的馬尾,這種組合真的有點像是開卡車的女司機,連月熠也不禁莞爾。
唉!算了,寄人籬下,這種下場就算是命定的吧!
經過一連串的「驚喜」,月熠好不容易才把這一老一小送到門口,誰知兩個老的竟佇在那兒十八相送,拖延了好一陣子才終于把大門關上,重獲失落的寧靜。
「咕……」
母女對望一眼,便很有默契地沖到客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瓜分那條培根卷,就著現成的飲料搭配食用,這時的她倆,宣覺那真是人間少有的美味啊!
「媽,我們到底是在度假還是在逃難啊?」月熠塞滿食物的嘴不安分地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