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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余心不變 第1頁

作者︰成謎

第1章(1)

蘇州城西十里,有一個叫做楓橋的地方。離橋不遠,西南處有一座著名的寺院。寺院坐東朝西,臨河而建。迎面一張照壁牆,黃牆上飾有游龍,又上嵌三方青石,上面刻——善枷寺。簪花小楷,運筆流暢,黃牆玄字,讓人眼前一亮。寺門內外都種下參天大樹,樹根與地糾結,樹梢相疊相依,遮住一大片湛藍天空,樹下成陰,人來人往,香燭氤氳。

時至舊歷九月十九,善枷寺里更是善男信女穿梭其間。

寺外河邊,此時走著一個少年。少年穿著長衫錦袍,錦袍上繪有祥紋。不同于其他人的繁忙神態,少年閑情逸致,瀏覽著這湖光山色。他時而低頭看河中魚兒嬉戲,停步不前;時而抬起頭,看著遠處層巒疊嶂的青山古剎驚嘆萬千;時而又駐步不前,對沿河兩邊的小商小販手中的小玩意好奇不已。

「這珠花可是現下里最流行的樣式。」賣小玩意的是個二八芳華的的小泵娘,她看少年玩著手里的珠花太久,便這樣提點他。

少年翻來覆去去看了看,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沒有說買也沒有說不買。

小泵娘微微有些不耐煩,咕嘟了一句︰「你看這珠花很久了,若是喜歡,便買下來,俗話說千金難買心頭好,若是錯過,豈不可惜;如果不買,請移尊駕到別處。」

少年嫌她?嗦,原來微笑的臉,突然間沉了下來,說︰「誰說我不買!」一開口倒是個伶牙俐齒的角色,和他沒開口時溫煦的形象差了很大一截。

「公子,你要買嗎,我給你包起來,這珠花是頂好,你娘子定會喜歡。」小泵娘左手伸出食指說,「一兩銀子。」

少年愣了一愣,並不是因為她說一兩銀子,而是她叫他公子。公子?呵。他抬手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陽光照在腰前的盤扣上,幾乎恍花了他的眼。他眼神一轉,若流光一閃,瞪了小泵娘一眼,逞強地說︰「不買咯。」他賭氣地把珠花放回原處,轉身走開了。他向善枷寺走去。

今日晴空萬里,天氣頗好,寺外的大樹下,七零八落地放了幾張桌子,桌椅都早已磨得破舊。一張明黃色發白的幌子掛在樹上,幌子上面寫著「天機」兩個字。幌子在空中翻飛。少年走得累了,自己挑了靠邊的桌子,坐到樹陰下休息。旁邊的桌子上坐了一個穿著藍衫的中年儒生和一老一少兩個女子。

儒生說︰「……官運亨通……逢凶化吉……」一陣風吹來,少年便隱隱听到這麼幾個字,少年嘆了一口。那風吹得樹上的葉子沙沙地墜了下來,又是秋風時節,他離開家里,已經快有一年了。

少年兀然出神,另兩個女子從他身邊走過,衣角拂過落葉,少年抬頭看到一個衣著華貴的女子,身邊跟著一個貼身丫頭。二人並肩而行,神態親密。丫頭小聲地說︰「……袁家公子已經給老爺提親了,小姐真是好福氣。我昨天偷偷在門外瞧了一瞧,袁家公子果然是一表人才,玉樹臨風。」丫頭把那袁家公子說得天上少有,地上無雙。

小姐听聞卻嘆了一口氣,嗔了她說︰「說是這樣,只是我心里面還是七上八下,總是不安穩……」二人漸行漸遠漸無聲。

小姐的話卻句句打在少年心上。少年瞧著二人背影向善枷寺里走去,心思,這個人倒是和我有幾分相像,我爹也是硬要讓我嫁給一個陌生人,就是心里不踏實,這才逃了出來。

原來少年卻不是少年。

她姓沈,名黎月,是個女子。若問起江湖中人,可知江湖有什麼沈姓人家。大抵誰都會說起中原以北福威鏢局的鏢頭沈萬三。沈萬三也算是名震一方,年輕時一手創辦了福威鏢局,如今南北走鏢,誰不給他三分顏面。那福威鏢局遠在北方,沈黎月離家已久,漫無目的地已走到了南方境內。只因這年初的時候,她爹硬是要做主,將她下嫁。那人救過他一命,他對女兒擔保說定是一方少俠。沈黎月哪里肯听他的話,沈萬三膝下只有她一女,向來嬌寵得無法無天,她娘過世得早,無人管教,竟比沈萬三的幾個徒兒都膽大。她任性慣了,這才悄悄逃了出來。沈黎月心想,等著她爹這一時心血來潮退潮了以後再回家。說不定,她留書出走以後,她爹一心急便把婚事給忘了。

一個女子在外行走諸多不便,沈黎月換上男子服飾,一路南下,一邊欣賞著名山大川,不知不覺便到了江南。

沈黎月正想得入神,旁邊那個藍衫的儒生走了過來,「公子,可要解簽?」

沈黎月盲然不知他所說何物,回問︰「解什麼簽?」

儒生指著身後的黃牆說︰「這善枷寺里求來的簽都是在下代為解的,官運、財路、喜事、婚緣,小生不才,總能指點迷津。」

沈黎月這才注意到側面的黃牆上掛了一個大布袋,布袋一層一層,每一層都有若干兩寸大小的小袋子,一排排紅紅綠綠的簽文放在其間,想來他是以此為生。

儒生坐到沈黎月對面,笑著對她說︰「公子可有意中人?這寺里許的姻緣簽可是很靈的。」

沈黎月倒不相信,問道︰「總能實現?」

儒生知她似有不信,便說︰「不如公子去寺里求得一支簽來,依簽來解,時間為半年,若是有何差錯,你再來質問我。」

沈黎月心想,這個人真怪,錯了便錯了,質問你有什麼用。她哪里知道這儒生在這寺前做了多少年這樣的事,不過是想讓她求得一簽,為她解了,自己賺得一些碎銀借以糊口。至于半年以後,求簽之人或是忘記,就算是記得上門來找茬,不過是口頭說說,決不會和他討回銀兩。

沈黎月說︰「好,那我就去求一簽。」

儒生寬慰笑著說︰「看公子玉樹臨風,溫文爾雅,你的意中人必定會是個賢良淑德的大家閨秀。」

沈黎月心想,錯了,我的意中人一定要是個蓋世無雙的大英雄。只是若是這樣對儒生講了,不知道他會驚駭成什麼樣子?沈黎月挑眉笑了一笑,向善枷寺里走去。

她從寺門進來,看到寺中間有一個大鼎,雲煙繚繞,插滿了香燭。後有玉石圍欄,正面是大雄寶殿,兩邊配殿。古寺鐘聲、內殿里隱隱傳來梵唱,莊嚴肅穆。

正殿的佛像高約三米,是一座三手觀音像,表情微笑,眼神低垂,好像低低地看著殿前的人。沈黎月跪在蒲團上,學著先前那些人的樣子,手握簽筒,嘴里念念有詞地說︰「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小女子沈黎月虔誠許願,我一定要遇到一個武功蓋世的英雄。」她從北到南,走了不知幾千里路,也沒有遇上這樣的人,不由得有些沮喪,「我知道這樣的人可遇不可求,我不貪心,只是想讓他去見見過爹,見見我爹讓我嫁的那個——那個——」她根本不記得他的名字,「反正就是讓他再也沒有臉來我家提親!」還以為她要許個姻緣簽,可是這個也是和姻緣有關的呢,「如果願望實現,千尺紅綾,重塑金身。」

願望到這里陳述完畢,沈黎月搖起簽筒來。簽聲嘩嘩作響,卻響不過旁邊那位書生的嗓門︰「大慈大悲的如來佛祖!」那人說。

沈黎月手里依然搖著簽筒,抬頭看了一眼三手觀音像,心想,這好像是觀音。少年看似比她年歲稍長,沈黎月搖了搖頭,不過是痴長了她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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