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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轉清明天 第8頁

作者︰何錚

他好像並不討厭這種感覺。出門時會想到,家里還有個屬于自己的女人在等他回去。

他的……女人。薄唇忽而淺淺一笑,鞭馬馳遠。

琥珀是在一團嘈雜的聲音中醒來的。她睜開眼,平躺在床上,愣愣地看著幽深的房頂,听著不遠處一大堆人的驚叫聲和來往中急促的腳步聲。

有血腥味,很濃郁的血腥味。以及山林、畜牲的氣息,混雜在各種各樣人的味道中。她的心口驀地冷縮,因為在那團污濁的氣味中,也嗅到了一絲很微弱的,他的氣息。

她下了床,穿過側房的門,神情略為不安地站在空曠而冷清的主臥室中。

門,突然被人從外面用力撞開,一下子涌進了一大群人。

血,鮮紅的血,由中間那個被眾人撐扶著的身體上不斷地涌出,在地上拖了長長的一道血痕。

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她被這群慌亂的人用力地推擠到角落,誰也沒空理她。

「傳御醫!快傳御醫!要是尉荀死了,你們全都給他陪葬!」太子怒氣正熾,大罵道,「沒用的廢物!這麼多人連幾只熊也應付不了!竟讓尉荀獨自沖到最前面,你們都反了是不是!」

「屬下知錯!請太子殿下息怒!」眾人一齊垂首跪下,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該死的奴才!」太子用盡全力才抑制住自己的怒火,滿臉痛心地走到床沿,看著尉荀已然血肉模糊的身軀,陡地哽咽,「是本宮的錯,不該不听你的勸,堅持要到深山里去……」

「殿下保重!」

「保重個屁!」太子紅著眼吼道,「尉荀要是有個什麼不測,叫本宮怎麼向父皇交待?!你們死個一百次也抵不了他一條命!傳令下去,給本宮燒了那座山!染上了尉荀的血,本宮要讓它連根熊毛也長不出來!」

「是!」

琥珀沒有听見他們在說什麼,只看到被放在床上的那副身體還在不斷地出血。濃濃的血腥味中,隱隱傳來她熟悉的氣息。

她表情一片空白地向前走去,一步一步地接近床沿。

「大膽!太子殿下在此,還不跪下!」一名副將看到她的舉動,忙出聲喝斥。

她充耳未聞,一把推開攔路的人,站到床沿。

他的頭發散亂,和著血污糾結在臉上。可以看得出來,整個右臉是被熊掌撲過,留下了幾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一片血肉模糊。從脖子以下,更是處處傷痕累累,衣袍早已被扯得殘破不堪,胸前的一道血口一直延伸到月復部,血流不止。褲腿上則是混雜著泥污和血漬,什麼

也看不清。

他整個人已昏死了過去,幾乎連呼吸都快沒有了。

她伸出手,指尖劇烈地顫抖,很輕很輕地俯子,撥開了覆在他左頰上的圬發,顯現出半邊清俊的臉來。

這是第一次,她那麼強烈地希望自己的嗅覺出了差錯,那麼希望混在血腥味中的那點微弱的氣息不是他的!

淮傷了他,誰傷了他!

琥珀像遭到電擊似的抽回手來,緊握成拳,兩眸著火似的映出極怒的凶光,前胸不由自主地上下起伏著,呼吸驀地急促起來。

「這是……」太子這才注意到琥珀的存在,驚艷的同時又想知道她與尉荀的關系。若非情到深處,又怎會有那樣的表情?

「是荀兒的妾室。」聞訊趕來的尉夫人雙眼濡濕紅腫,卻依然持有大家之風,端莊地立于門口。她身後的是尉成言與尉晴娟,雖然都是在擔心難過,但準也沒有在太子面前失態。

「是嗎?納妾了啊……」太子輕嘆,欲上前安慰琥珀,但當他走近她,快要踫到她時,她突然發狂似的將他一把推開。

「滾!」她不想看見這些骯髒的凡人!她好恨!恨他們害他重傷至此,恨自己無法保護好他。

「太子殿下!」侍衛忙上前扶他,一邊欲拔劍相向。

「慢。」他抬手制止,「不可傷尉荀的家人。」

「可是她……」

「退下!有空拔劍還不如滾去催催太醫!快去!」

「嘶」的一聲,琥珀扯上的一塊長布.顫抖地按住尉荀的傷口,為他止血。祈雨的內月!開始發熱發燙,暖意通過她的手傳到尉荀的傷處,一點點地止住了流血,而琥珀的臉色卻越來越蒼白,

她知道,這內丹便是她的命。她本不是凡人之身,有了這內丹才能讓她在凡間活下去。祈雨沒說全的,她都知道︰用此來救人,無疑是真氣外泄,會元氣大傷。所謂的以病易病,以痛易痛,就是代人受過。當這內丹耗盡之時,也許就是地命亡之日了。但她無法可想.現在,這是她惟—!能為他做的了。

沒關系的,只要能救他,別說是代他痛,即便是為他死,她也不會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只要他可以不要這麼痛苦……淚水——顆顆地掉落下來,流出了,又涌出來。她好痛好痛,全身都痛,看到這樣的他……

「御醫到了!讓開!讓開!」與此同時,琥珀也因體力透支而再次暈了過去。

誰也沒有發現,混亂中,尉成言的神色有了一瞬的變化。

直到傍晚,尉行剛才從朝中行色匆匆地趕了回來。

大廳里氣氛一片凝重。

「荀兒……」尉行剛坐在主位上,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幾歲,全無平日的神采。他緊鎖著眉,良久,才又再發出了聲音,沉道︰「還有救嗎?」

這句話像把利劍,刺人了在座每個人心里的痛處。尉夫人坐在他身旁,早已是泣不成聲了。那是她的心頭肉啊!為娘的,最怕見到這樣的事,那是比傷到自己還要痛苦哪!

「才不!」尉晴娟哭著站起來,「二哥最棒了,他一定會好起來的!」

「御醫說,性命是保住了,可是……」尉成言一頓,黯下了臉色,道,「也許恢復不到以前了。」

「恢復不到以前是什麼意思?!」尉行剛拍桌而起。他對行事溫吞的大兒子向來就沒什麼耐性,更別提是現在這樣的狀況了,他是又急又怒又心痛,恨不能找處發泄的渠道。

「其一是腿上的傷,即使復原,可能也無法正常地行走了;其次是臉上,實在是傷得太重,恐怕……」思及一向高傲自負的弟弟竟一昔之間變成這樣,尉成言不禁也紅了眼眶。從小,尉荀樣樣都強過他,父親也明顯地偏愛弟弟,但那又有什麼關系y弟弟不僅是父親的驕傲,也是他最深的驕傲啊!他從來不曾埋怨,只是埋頭做自己的事,沉迷在佔董字畫的樂趣中。他只是偶爾也認為,尉荀心高氣傲,是需要栽點跟頭才能更經得起大風大浪。誰知,竟是一次幾乎萬劫不復的災難!

「不一定會那樣的!你少在那里興災樂禍!」尉行剛遷怒地吼道,「荀兒受傷你高興了是不?既便是他廢了我也不指望你!成天只會玩那些個沒用的東西!你哪抵得過荀兒的半根頭發!為什麼受傷的不是你?!」

「好了!別吵了!二哥還沒死呢廠尉晴娟哭喊著向外沖了出去。

尉成言臉色一黯,默然地垂下了頭。早知道的,不是嗎?他在雙親,不,是在所有人的眼中都完全不能與弟弟相比。還有那姑娘,也不會屬于他。

「秋蘭。」尉行剛斂了斂情緒,轉向妻子問道,「剛剛在荀兒側房躺著的那女子是什麼人?」

「她……是荀兒心愛之人。」她啜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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