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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葫蘆 第10頁

作者︰秋風醉

唉,也怪她自己,怎會想到跟嫂子借衣裳?

「師弟,你怎麼啦?」總算發覺秦軒的異樣,她奇怪地瞅著他在鏡中的身影。

秦軒陡地回神。「唔,沒甚麼。」又專心解起她的發。

青絲滑過指縫,他不知為何胸口一窒,呼吸變得淺細。

待一切回歸原樣,紀雲深自懷中取出自己的木簪,匆匆在頂上束了個松散的髻。所幸她堅持不許綠菊替自己涂脂抹粉,否則此刻只怕得費更多工夫清洗。

覷目瞧自己在鏡中的模樣,眉一蹙,轉身欲面對秦軒,下意曳地的長裙絆足,使她還來不及叫喊便向後跌去。

秦軒搶上欲扶,正好將她抱了個滿懷。懷中的身軀柔軟,和自己回異,使他第一次清楚感覺到師姐跟自己是如此不同--

師姐平日雖爽朗不拘,但終究是名女子。

一股陌生情緒瞬間充塞胸臆,心跳亦無法克制地狂亂起來。

此時鼻端傳來衣上的燻香使他心神一斂,微微皺眉。

這香氣……也不適合她。

「唉!這種衣裳,連路都無法好好走,嫂子是怎麼穿的?」紀雲深搭著他的肩,穩住身子,眉頭打結。「罷了,也只穿一陣子,將就些便是。師弟,等會兒我要跌跤,你可得記得扶起我呀!」天性難改,不忘說笑。

「不如我現在趕去酒樓取師姐的行囊?」他不喜歡她這麼打扮。

她搖頭。「那可太費事了。」也太費時。

「路程甚近,片刻即回。」不給她拒絕的機會,他轉身出門,施展輕功,以最快的速度趕向酒樓。

她愣愣瞧著他如風的背影,不明白他為何如此執著,卻也只能坐于桌邊等待。

此時細雨早停,秦軒出府沿著熟悉的路道飛奔,腦中恍恍惚惚甚麼也容不下,淨想著師姐的事……

雨過天青,周遭空氣格外清新,就像師姐身上的氣息……這才是屬于她的氣味。

抵達酒樓,他同掌櫃稍作說明,掌櫃跟他熟識,加上先前親眼見他倆談笑離去,對他無絲毫懷疑,遣店小二領他至紀雲深房里。

取了她的行囊,他趕回鏢局,立于桌邊靜候她更衣。屏風後傳來窸窣的寬衣聲,令他不自覺地屏息。方才一陣疾奔也未受干擾的氣息此刻悄悄亂了……

好半晌,紀雲深總算換下一身累贅衣物,舒了口氣,自屏風後走出,見秦軒正兀自出神,微感奇怪。「師弟?」他今日怎麼老在發呆。

秦軒身軀一震,回首看她。

「咱們走吧。唉,給耽擱這麼會兒,只怕宴席已經開始了。」

他隨口應一聲。一瞥眼,見到她凌亂不堪的發,不禁出聲︰「師姐,妳的發……」

「欸?」她一怔,轉頭往銅鏡方向一瞧。「啊,糟糕!」定是方才更衣時弄亂的。懊惱地伸手拆發重束。

見她重理過發卻仍顯蓬松,他道︰「仍有些亂。」

「唉,這簪子太細,總固不牢。別管這些,咱們趕緊走吧,只怕大伙兒都在等了呢!」她朝門口走去。

他跟上,望著她的背影,不禁漾開微笑。

這,才是他熟悉的師姐……

秦軒總算知道,紀雲深為何稱買畫為「正事」。

正因袁鎮天極愛錦鯉,她便投其所好買了幅錦鯉圖作禮。她送圖時,笑道︰「這幾年我到處游走,卻始終物色不到一幅中意的錦鯉圖,不意到了江南,便在市集的字畫攤前瞧中這幅畫,當真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袁鎮天瞧著那幅圖,神色極歡喜。「雲深妹子總這樣有心,當年我隨口一句話便給記上了。」

不只袁鎮天,她送袁夫人的紅玉手鐲,送幾名鏢師的小巧匕首,甚至送幾名孩子的面具皆極討他們喜愛。師姐總如此神通廣大,像能模透他人心思似的,這點他早于五年前在季家莊見識過。

她逢友必備禮,使他不由得懷疑她經年四處游玩,究竟哪兒來的錢?後來才知,她游山玩水之余,也四處謀差為生。

她替衙門捉拿重金懸賞的江洋大盜,隨漁夫打漁,跟獵戶上山捕獸,甚至曾自制些小玩意兒至市集販售;有時阮囊羞澀,便露宿野外,打野食過活。在大漠,她擔任沙漠商隊的護衛,保其不受盜賊侵害。

紀雲深替人選禮從不論價,只要鐘意就爽快買下,不在意荷包內余不多少銀兩,但對自身行頭卻極隨便,衣衫洗得褪了色依舊不換。她日子過得隨性,不在同一處逗留太久,卻能在不長的時間內結交許多摯友。

她就像一陣留不住的風,拂過的痕跡只留心底……

秦軒遙望正在庭院內和三名孩子玩耍的紀雲深,思緒一直繞著她打轉。

師姐更令人稱奇之處在于她閱歷豐富但童心未泯,分明是個二十余歲的人,卻能跟孩童們玩成一片,相處得異常融洽。

此時紀雲深眼尖地發現他,出聲招呼︰「師弟!」

「秦大叔!」袁朗日和兩名弟妹也異口同聲地大喊。

秦軒微笑走近,見紀雲深正挑眉問幾名孩子︰「怎麼你們喚他『大叔』呀?」

袁朗日點頭,不覺有何不妥。「其它幾位叔叔、伯伯咱們也那樣喚呀!」

她嘻嘻笑。「那你們怎麼喚我『雲深姐姐』呢?」

「因為雲深姐姐跟秦大叔不同啊!」五歲的二妹袁柔月答得理所當然。

她唇角更彎,笑瞥秦軒一眼。「怎麼個不同法?」她外貌瞧來並不較秦軒年輕,想是成日伴他們玩耍,因此在他們心中成了「姐」字輩。

三歲的小弟袁耀星猛搖頭。「不同、不同。」卻說不出有何不同。

她再也忍不住地大笑。「師弟,你讓人喊老啦!」

秦軒聳肩,倒不在意這種小事。他跟她本就不同……腦中忽地閃過上回懷抱她時的柔軟觸感,他面上閃過一抹狼狽的紅。

紀雲深注意到他的赧色,以為他介意自己的嘲笑,遂打住話題,笑吟吟地道︰「我要帶他們去後院玩,同行吧?」

鎮天鏢局後院平日是給鏢師們早晨練武的所在,地域空曠,幾名孩子常趁著無人時據地玩耍。

「有什麼可玩?」

「嘿嘿,你跟來便知!」她神秘一笑,彎腰拾起放在一旁的包袱。

反正閑來無事,他便隨他們浩浩蕩蕩來到後院,只見紀雲深解開包袱,取出兩樣色彩艷麗的事物,那是--

見他神色有些困惑,紀雲深噗哧一笑。「師弟,你該不會不知紙鳶為何物吧?」

「遠遠瞧過。」原來紙鳶近看是這模樣?像頭七彩大鳥,飛在天上想必很美。

紀雲深笑彎了眼,十分開心;將一只花色較素的紙鳶給了三名孩子,又將另一只塞給他。「喏,送你的。」

「呃?」他愣住。

「哦,雲深姐姐偏心!就對秦大叔特別好,給他漂亮的!」在旁的袁柔月噘嘴,十分不平。

「欸,秦……大叔第一次放紙鳶,你們最慷慨,別跟他爭啦!」說到「大叔」二字,忍不住朱唇上翹。

三名孩子想想也對,便不跟他爭,徑自放紙鳶去了。

「我想師弟你幼時在山上,除了練武,必定沒玩過什麼孩子玩意兒吧?我玩性重,有回練武練厭了,直吵著要玩,師父莫可奈何,不知打哪兒弄了只破舊的紙鳶來教我放。」她微笑著回憶。「結果山上風大,紙鳶沒放一會兒便給風吹斷了線,沒了蹤影。」師父還為此氣了好幾日呢。

她笑瞅著他,續道︰「我下山後發現除了紙鳶,還有許多新奇玩意兒,往後再帶你一樣樣嘗試。哎,師弟,師姐沒甚麼可給你,想你性子不愛嘗鮮,定錯過許多不該錯過的,那些雖是童玩,可有趣的呢!我一直思索著該送你怎樣的禮才合意,最後便決定做這紙鳶給你。」笑指他手上的紙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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