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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快樂 第16頁

作者︰李樵

打著打著,楊亞南突然意會,這篇日志其實是今年七月高烈與歐陽柔去沙里仙溪溯溪的整個記錄,她不由得停下正在敲打鍵盤的手,專注的往下看,愈看,心愈沉。尤其是第九天,也就是歐陽柔遇難的那天--七月二十九日,高烈以冷靜的筆觸,壓抑自己悲傷的情緒,真實的記錄當天發生的一切事情,看到這里,她已經快要止不住眼淚。

「學長,」她問李齊,連頭都沒回。「這張還有其它檔案,我可不可以帶回家做。」她拼命忍住眼淚,實在無法再待在這里工作。

「好呀。」李齊沒發現她的異樣。

得到同意,楊亞南把東西往背包一塞,匆匆跑出社辦,跑到一半,她遇到了徐愛羅。

「對不起,愛羅,我今天有事。」徐愛羅才正要舉起手跟她打招呼,楊亞南便丟下一句話,匆匆從她身邊走過。

「亞南今天是怎麼了?」徐愛羅只來得及目送她的背影。

一回到家,楊亞南就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把那張紙翻出來,從頭再看一次。

事後檢討部份,高烈以嚴苛的字語抨擊、責備自己沒有做好周全的準備與計劃,才會喪失因應突然事故的能力,最後以辭掉社長來以示負責。

建議︰沙里仙溪兩岸陡峭,只要一下雨暴漲速度極快,請務必慎選溯溪時間。我沉重的呼吁,希望歐楊柔是最後一個,大家都要引以為戒,不要再讓悲劇發生。

看到這里,楊亞南已經淚流滿腮,她的心像破了一個大洞。

他是用什麼樣的心情來寫這篇日志呢?

悲慟?懺悔?還是怨恨呢?

他怎麼做得到呢?

為什麼他要寫這篇日志折磨自己,是想提醒自己嗎?

最讓楊亞南覺得難以承受的是,當她與爸爸、姊姊愉悅的地唱著生日快樂歌時,高烈卻是痛失愛人,獨自承受悲傷。

晚上,楊亞南躺在床上,張著眼楮瞪著天花板。

這是她第一次失眠,因為她心頭一直想著高烈和歐陽柔的事。

幾點了?她轉過頭去看鬧鐘,已經凌晨兩點了。

「一只羊,兩只羊,三只羊……」她開始數羊催眠自己。「一百零一只羊、一百零二只羊、一百零三只羊……」還是睡不著呀!

楊亞南改玩起手指游戲,看著牆邊投影的狗、兔子、老鷹……等影像。

「三點了……」她生氣的看著鬧鐘上的數字。啊--她好想大叫,為什麼會睡不著呢?她從來沒有這樣過。

最後,她受不了的下床來到書桌前,從抽屜取出日記本,埋頭猛寫。

寫著寫著竟胡里胡涂地趴在桌上睡著了。

棒天,鳥的啁啾聲喚醒了她,她伸了伸懶腰、打了一個好大的呵欠,打到一半時,她瞥見桌上的日記本,倏地站了起來,椅子從身後倒了下去,制造出很大的聲響。

日記里密密麻麻的寫了很多,但其實只有兩個字︰

斑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

第六章

「太好了!」

楊亞南動了動腳踝,原地跳了幾下,經過兩個多禮拜的休養,醫生終于同意她可以跑步了。

下午一上完課,她就直奔操場,因為來得太早了,所以操場上只有小貓兩三只,里面沒有她熟悉的臉孔。

啊,不管了!她已經迫不及待了,做完暖身操,她便一個人跑了起來。

才跑了兩圈,她就已經有些累了。「唉,太久沒跑了,已經退步!呵呵,如果讓田老師知道,他一定會罵人的。」楊亞南吐了吐舌頭。

當初,是田老師拉她進田徑隊的,也是田老師讓她覺得自己是個有用的人。

楊亞南回想起國小四年級的運動會,那次她跑了第一名。在過終點時,她沒有停下來,繼續跑向前方的一棵大樹下,因為母親在那里躲太陽,她想第一個跟母親分享她的喜悅。

可是到了樹下,她不在那里,只有父親跑過來對她豎了大拇指。

因為太陽太大,姊姊中暑了,母親先帶她回家休息。

「媽媽,我今天跑步拿到第一名耶!」回家後,她馬上去找母親。

母親卻只是隨便看她一眼,然後說︰「如果妳能把跑步的精力放到讀書上就好了。」

因為她的成績總是全班倒數;而姊姊不管是考試、作文、演講常常都是第一名。

「真是的,攝氏三十九度還辦什麼運動會,害我們盼盼都中暑了!真可憐,瘦巴巴的手臂還吊著點滴,真令人心疼。學校辦事到底有沒有用腦筋啊?」母親轉回頭不再理她,只擔心著姊姊的身體,一邊跟父親抱怨著學校的不是。

「媽媽……」她拿著獎狀望著母親的背影,最後孤零零的走回房間。

「是不是我也生病了,媽媽就會注意到我呢?」她異想天開的自言自語著。

當天晚上,她從冰箱里拿出了好幾包冰塊放到浴白里,接著又放滿了水,然後月兌光身子浸在里頭。「快點生病、快點生病、快點生病……」她口中不斷念念有詞著。晚上睡覺時,她還把冷氣調到最低溫度。

結果隔天什麼事都沒有,沒有感冒、沒有發燒,連打個噴嚏都沒有,根本是白忙了一場。最後還因為冷氣開了一夜,被母親訓了一頓。

想到這里,楊亞南忍不住笑出聲。

一個男生剛好跑過她身旁,被她嚇了一大跳,還不時回頭用奇怪的眼神看她。

楊亞南摀住嘴巴,可是看到那個男生一副大驚小敝的模樣,又忍俊不住。

從小到大,她不知惹了多少禍,常常挨母親的罵。例如小學時,在放學的路上抓到一條蛇,她覺得新奇想現給姊姊看,結果惹得姊姊尖叫逃竄,當然免不了又挨了一頓罵。又例如國中時,一個太妹因為男朋友變心喜歡上姊姊,就帶了她的姐妹們要找姊姊麻煩,被她無意中知道了,她便在半路欄住她們,跟她們打了起來,那次差點被記大過,父親還被請到學校。

母親每次與她談話,話題都離不開她做的一些蠢事,最後總是丟下一句,「妳真是比不上妳姊姊!」

于是,她漸漸開始認為自己真的是很沒用。

「嘿,妳不錯喔,要不要加入田徑隊?」

斑一體育課測驗一百公尺,她一跑完,田老師就問她要不要加入田徑隊。

「好呀。」她無所謂的答應了,反正早自修挺無聊的。

跑著跑著,她就跑出了興趣,而且拿下了不少獎牌,很多人都稱贊她,她也才漸漸有了一點自信。

本來學校還要保送她上體育學院,結果被母親阻止了,母親說︰「那些都是不愛讀書的人才會去念的,妳眼光要放遠一點,多為我們做父母的想一點。妳姊姊還為了我而放棄自己最愛的音樂呢!」

一直都是讀音樂班、鋼琴彈得一級棒的姊姊,為了將來能繼承母親的事業,她犧牲自己喜愛的音樂,選擇讀企管系。這件事讓母親在朋友面前只要一提起姊姊,語氣總是充滿驕傲與虧欠。

我又不是姊姊!有好幾次,她想大聲的頂回去,卻都沒有勇氣。

只有?步的時候,她是自由的,她會暫時忘記母親對她的種種不順眼。

所以心情不好時,她就會想跑步。

不知怎地,楊亞南突然想起她曾經問過愛羅的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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