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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君劍 第30頁

作者︰竟陵

「我不會被你們欺騙的!今天找不到柳陌,我明天找,明天找不到她,我一輩子找下去……」

「天……」尚不能完全接受,柳陌站在山碧身旁,輕呼︰「他、他瘋了……」

「他對他想象中的愛情太執著。」他低低說道。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

「我想,我下不了手殺他。」柳陌垂下眼。「他現在變成這樣,縱使我不愛他,卻也不能否認是因為我……還是由你動手吧。」

「……算了。」收起手中玉笛,看著又哭又笑的洗塵寰,山碧道︰「他如今這樣,也算得了報應。再說,要殺他,還得多殺一個卓荷衣。」

柳陌默然。不遠處洗塵寰踉艙的身影映入眼簾,沒有料到竟是這樣收尾。而了卻了這段恩怨,接下來,便是她該面對的了。

她抬頭看向山碧,只見他深邃的雙眼望著遠方,思緒無從分辨。

靜夜中,一雙焦慮的眼楮,直視著窗檐旁懸掛的新月。

非同一時,不同一地。然而,她依然作著那個等候歸人的閨怨夢,令她幾度疑在流光之中,她仍是寒玉莊少主的妻子,而他的莊園仍在,威風仍在。

她不禁為自己的痴心妄想而訕笑起來。

院外此刻傳來騷動。有一對腳步拖著另一對遲疑的步伐,一個年輕的聲音嘆著氣,嘴里不知道在嘮叨著什麼。她推桌站起,趕到隔壁他所居住的廂房,只見九弟彎著腰站在床沿,正設法要讓寒山碧安分地躺在床上。

「怎麼回事?」柳陌擔憂問道。

「我在附近的酒館找到他,他就躺在一堆酒壇子里,人家老板都要打烊了他還不肯走,所以我就把他帶回來……」楊漱言訕訕地回答。

柳陌聞言,雖然驚訝,卻只淡淡說了句︰「我知道了。九弟,你先去睡吧,我來照顧他就行了。」

「喔。」少年點點頭便要離開,臨去前像是想起了什麼,又探回頭道︰「三姊,妳要小心,我听說酒後是會亂性的,雖然他之前是妳丈夫,可是……」

「多事。」她微紅著臉斥了一聲,少年一溜煙地笑著離開了。

柳陌回頭望向滿臉潮紅發燙的山碧,搖了搖頭,替他將靴子卸下,解開領口的盤扣,擰了一條濕布巾抹掉他臉上的酒痕。

「唉。」她輕嘆一聲,起身打算把水盆拿去倒,手臂上卻傳來一股力量。

「不要走。」

柳陌心頭一顫。這呆子,人都醉成這個樣子了還說什麼傻話。要是他還清醒,是絕對不會這樣對她說的……他們之間,只剩下殺戮跟仇恨。

她坐了下來,手指輕撫他紅熱的臉頰,溫柔的瞳眸迎向他迷蒙的眼楮。「以後,可不要隨便給別人什麼承諾了。因為,難保你不會遇到第二個楊柳陌啊。」

他像是听進了耳里,又並不明白。「柳陌明明只有一個,哪來的兩個?」

「好好!你先睡一覺,明天我們再來討論這些問題……」她將被子拉到他頸邊,輕拍著安撫他。

他卻突然發鬧起來,「不要!我不要討論!」眼眸睜得洞亮。「我……我一點也不想殺她……為什麼你們個個都要逼我動手?」

「大姊!」山碧忽然握住柳陌的手,沖著她喊。「她雖然不好,可是她也沒真的殺人啊!我們就放過她好不好?她爹也死了,白楊莊也回不去了……」

她安靜地聆听著,直到他伸手過來踫觸的時候,輕聲說「別哭」的時候,才愕然發現自己臉上的痕跡。

她很快地用手背抹掉水光,然後勉力笑道︰「沒有,我沒有哭。」

他端詳著她,用著並不分明的視線努力看了老半天,終于點頭相信她說的話。

「山碧……」她重新將他安回棉被里,突然又問︰「如果連柳陌也逼你殺她呢?你會怎麼辦?」

他楞了楞,皺起一雙劍眉,這才用朦朧的意識慎重地回答︰「那我還是會讓她走。可是,我一輩子也不會忘了她--我、要用一輩子的長度來恨她。」

此後我將離開你,到一個不復相見的地方去漂泊。

像是追逐著水的紋理的萍,我的根沒有定向。或許,過去之所以有過短暫的停駐,也只是人生里的一場玩笑罷了。

我們合該付諸一笑,五湖四海放流作別。將最初的驚鴻都忘記。也不再將蜜語甜言鏤刻在心。然後,關于虛偽或者背叛的命題也遺忘。我願這一切都能如我希望。

我終究是違背了我的心意,說錯了一件事情。我不願意你恨我。

他們說恨的根源埋藏于愛情的存在。是情感的兩極。

然而我寧願你將我忘記,也不願意用這樣的方式被你記憶。

你是意志沉堅的君子。溫和是你最初的面目,矢志不移才是你的骨性。愛情的獨鐘也好,敵意的確鑿也好,除了你自己,誰也沒有辦法教你動搖。若你恨我,那想必是一生一世的計較。而我,在漂流的逆旅里不能負荷這樣龐大的悲哀與惘然。

如果我想起你,或者你在將來的日子里偶然想起我,請不要讓這些已過往的愛恨再有留戀了吧。擦肩而過的陌生名字,在那年的春日三月,而後不復相見,也不再牽連。那麼即使我離開得不夠遙遠,我們終究還是見面了,你也不會再因為我而感到疼痛了。

與你相較之下,我如此微薄的愛情,只能作這樣渺茫的冀念。

「柳陌……」馬鞭一揮,馬兒嘶鳴狂奔,在的蹄聲里,青年揣在懷里的幾張薄薄信箋毫無重量,彷佛像她一般,倏地便要縹緲無蹤跡。

今晨宿醉中見到她留下的信息,他再也抑制不了自己的心,在楊漱言怔愣的目光下,問了店家女子離去的方向,賭這最後一次機會。

初春的清晨,天亮得很晚,水氣彌漫,山碧在霧中策馬,再也毋需去想遠方的路,強辨心中煙雲。

當初便是在這樣的時節里遇見她,四載年月,江湖更迭,而她就像一束忽隱忽現的流光;他伸出手,卻抓不住。

不該,不該是這樣的……

嘶--山碧猛地勒緊韁繩,前方是一汪望不清盡頭的湖泊,碼頭邊僅有一個瑟縮風中的老人,未待馬兒立定,他翻身下馬,往老人奔去。

「這位老伯,你方才有沒有看見一位綠衣姑娘,這麼高?」

「啊?」老人瞧他一眼,「你是說一個約莫二十出頭的姑娘嗎?」見他猛點頭,老人慢吞吞續道︰「喔,半個時辰前,她搭那艘早班船走啦!」

「走了?」山碧急問︰「請問那班船是到哪兒?還有,下班船是什麼時候?」

「下班船要等到傍晚了。至于那位姑娘要到哪兒也說不準,船只停靠的凌湖是這兒的交通樞紐,許多船班或陸運都是轉乘的。」見山碧垮下肩,老人想想又說︰

「通常若沿這湖畔小徑,應該還是追得上的,不過今日煙靄迷漫,怕是……」

話語未竟,青年已留下一聲謝,老人望著他隱沒在白霧中的方向,微笑地搖搖頭。年輕人哪……

馬兒踏著露未晞的青草奔馳,山碧望著湖面,卻只看見了蒼茫與虛無。

她的字跡貼在他的心口持續滾燙;而她的身影,卻在一個轉身,已無可捉模。

柳陌,妳在哪里?

不遠處將是環湖小路的盡頭,馬兒慢了下來,他頹然坐在馬背上,痴痴看著湖面。……終究,是這樣的結局嗎?

半晌,他沮喪地掉回馬頭,卻在他欲回過頭時,驚見湖上有一若隱若現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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