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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正春風 第29頁

作者︰段可染

謝幽娘點點頭,被姬姑姑攙著回房去;剩下的幾個人默默無言,各懷心思,喝了幾杯悶酒,連月都沒有賞,就散了席。

皇甫翩翩垂著頭,一路無言;安戲蝶奇道︰「怎麼了?是我說錯話了嗎?」

皇甫翩翩搖搖頭,道︰「大哥,我心里很不安,也很害怕。」

「傻瓜!」安戲蝶道,「你道我也是唐笑塵那般薄情寡義之人嗎?」

「我不是擔心這個!」皇甫翩翩惱他遲鈍,加快腳步,將他拋下,急急趕回房,將門拴了,任他怎麼敲,也不開門。快快地躺到床上,苦惱萬分,不知該怎樣將生活繼續下去。原本還以為謝幽娘只是暫住,誰知竟有可能一輩子相處!若是別人也還罷了,偏偏又是謝幽娘!悶悶不樂地思考良久,正欲睡去,忽听得寂靜的月夜中傳來人語︰「她那番模樣你也看到了,口口聲聲只是要跟你。莫如……和翩翩商量商量,連她一塊兒收了吧。翩翩那孩子明事理……」

「姬姑姑!看你說的什麼話!莫說翩翩,即使是我自己,也是萬萬不願的!此話再休提起,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明明白白就是姬姑姑與安戲蝶的聲音。皇甫翩翩豎起耳朵,再細听時,卻沒了聲響。不由冷笑一聲,暗道︰「這姬姑姑,全無好心!成事的是她,敗事的也是她!把我和大哥當成什麼?兒戲嗎?」恨了幾聲,再無心睡眠,輾轉反側中,又听得走廊上響起輕輕的腳步聲。屏氣凝神,只听那腳步聲徑自來到她的房門前,靜了許久,才響起低低的敲門聲。

「誰?」

「是我。」

這麼柔弱的聲音,她認識的人當中只有一個。磨磨蹭蹭地下床,點上紗燈,打開門,果然是謝幽娘。她側立一旁,道︰「二娘找我有事嗎?」

謝幽娘不請自進,將門掩上,拉住她的手,低聲道︰「翩翩,莫再叫我二娘,好嗎?」

皇甫翩翩轉身,掙月兌她的手,走到桌前坐下,撥弄著自己的衣角,道︰「不然我該叫你什麼?」

謝幽娘怯生生地挨過來,半晌都不言語。皇甫翩翩隨她站著,也不吭聲。心照不宣的、難堪的沉默像她們的影子一樣拉得很長很長。

謝幽娘終于打破了這沉默,咬咬牙,「撲通」一聲跪在皇甫翩翩面前。

皇甫翩翩嚇得手忙腳亂,也跪下道︰「你這是做什麼?」

謝幽娘面容淒切,淚如泉涌,哀聲道︰「求求你,成全我!」

「你要我怎麼成全你!」皇甫翩翩鼻子一酸,止不住也流下淚來。

「做妾也好,做奴也罷,我都不在意,只要能留在師兄身邊,我就死也瞑目了。」謝幽娘生怕皇甫翩翩打斷她的話,連氣都不敢喘,又急急地接著道,「我絕不敢和你爭名分。我雖愚陋,卻也知道凡事有個先來後到。而且姬姑姑也說了,讓你做大才是正理!」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皇甫翩翩痛苦萬分地掩住額頭,哭叫道,「這事我不能做主!」

「你可以的!你可以的!只要你同意了,師兄是不會反對的!」

「不!不!不要給我出這樣的難題……我解決不了……」

「你……你!」謝幽娘情緒激動,一口氣緩不上來,差點兒憋悶過去;掏出雪白的羅帕,捂住嘴使勁咳嗽起來。

皇甫翩翩被這劇烈的咳嗽聲震住了,茫然地望向謝幽娘︰燈光下,她的臉白得像一張紙;羅帕上,泅開一朵刺眼的血花。皇甫翩翩嚇得心驚肉跳,慌道︰「你這是怎麼了?」

謝幽娘淒然淚下,道︰「我活不了多久的。等我死了,師兄還是你一個人的。求求你高抬貴手,答應我好嗎?」

皇甫翩翩亂了陣腳,月兌口而出道︰「我答應你!我答應你!」一說完,就後悔了;又不能再改口,只得放聲痛哭起來。

姬姑姑站在門口,也是心痛得不得了。她打心眼兒里喜愛皇甫翩翩,這姑娘身上有股子 勁與她十分相似,就像是她親生的一般;而謝幽娘又是自己從小帶大的,更是小姐惟一的女兒,也讓人又疼又愛。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傷了誰都會肉痛。可今天晚上,她磨不過要死要活的謝幽娘,替她出了個「裝死要挾」的餿主意;又怕安戲蝶發覺,順手在他喝的酒里加了點蒙汗藥。現在,一切進展得很順利;但,是否正確,就不是她所能判定的了。她嘆口氣,推門進去,好言勸慰了皇甫翩翩幾句,才將謝幽娘帶出去。

小順子听到響動,揉著惺忪的睡眼,走過來。見到皇甫翩翩跪在地上流淚,嚇了一大跳。慌忙跑上前,叫道︰「翩翩姐,誰欺負你了?告訴我,我去收拾他!」

皇甫翩翩被他一嚷,漸漸冷靜下來,細細深思道︰「反悔是不可能了,與謝幽娘分享大哥更是不可能。」舉目向前排主屋望去,但見安戲蝶的房里黑漆漆的,毫無動靜。她痴迷地望了一會兒,對小順子道︰「咱們走吧。」

小順子雖感奇怪,卻也不多問,馬上拿了一點衣物,與皇甫翩翩連夜離開了小洲。

安戲蝶日上三竿方才醒來,習慣性地打開後窗,卻沒有看到在窗前梳妝的皇甫翩翩,心下大奇,躍出後窗,跑到她的房前,叫道︰「翩翩,太陽快落山了,還不起來?」不等回應,便推開門,闖將進去。只見房內一片狼藉︰被翻紅浪,杯翻水潑,桌斜椅傾,香滅灰冷。臨窗的小桃木圓桌上有一張素箋,用一截龍紋玉掌梳壓著。近前拿起一看,上面只有寥寥數語︰大哥,我走了,請善待二娘。翩翩字。

安戲蝶的眼神變得凜冽起來,像暴風雨前的天空一樣可怕。將龍紋玉掌梳藏進懷里,回房收拾了一些行李,也不與誰人告別,直接向外走去。

「師兄,你去哪里?」謝幽娘剛剛自洲邊回來,渾身濕淋淋的,顯得十分嬌弱。

安戲蝶看了她一眼,冷冷道︰「何必明知故問?你不是剛從那兒回來嗎?」加大步子,繼續向前走去。

謝幽娘一呆,急匆匆跑過去,拉住他的手臂,叫道︰「來不及了!她半夜里就已經走了!」

「哪怕是天涯海角,我也要將她找回來。」安戲蝶一字一頓道。

「為什麼?」謝幽娘淚汪汪道,「你有我還不夠嗎?」

「你真是個孩子。」安戲蝶嘆息道,「難道到現在為止,你還沒有發現我與你之間存在的差異有多麼大嗎?我喜歡簡單直率的性格,你卻最愛掩埋自己的情感;我喜愛懶散自由的空氣,你一向勤奮好學。你過慣了養尊處優的生活,我卻是個自食其力的武夫;你要的是一個循規蹈矩的正人君子,我偏偏又是一個桀驁不馴的浪子。事實上,不僅僅是時間,還有性格,早已注定了我們是兩種完全不同的人。你為什麼不睜大眼楮正視它呢?」

謝幽娘猶如醍醐灌頂,撒開手,捂住臉,無聲地哭起來。

安戲蝶柔聲道︰「回去吧。別凍壞了身子。」言畢,握緊行囊,大踏步向洲邊走去。

須臾,姬姑姑興奮地從院內跑出來,揚著一紙紅箋,嚷道︰「幽兒,一大早你上哪兒去了?讓我好找!怎麼,又在哭嗎?快擦把臉,看看這是什麼!」

謝幽娘還要哭,被姬姑姑千勸萬勸,才勉為其難地擦干淚水;接過姬姑姑遞過來的紅箋,馬上就認出這是唐笑塵的字跡,心里七上八下的,急忙看下去,只見上面寫道︰「夫人,此次回去只當是省親。什麼時候想回家了,就派人到永州分店來告知我。屆時我自會備上三茶六禮奉與岳家,重下聘禮,盡半子之孝。另︰天冷了,注意添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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