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不認為洪曉芸住在這里……」高仁杰開口說道。
「我走錯門了嗎?還是這里正在舉行相親大會?」
一道冷消的聲音傳來,高仁杰猛然回過頭。
「趙晴!不是說飛機誤點嗎?」他欣喜地快步走向門口。
「原本想給你一個驚喜,沒想到‘你們’倒先給了我一個意外。」趙晴皮笑肉不笑地說道,目光與餐桌上的兩個人交會。
一個是得意洋洋,一個則是打量中帶著挑釁——兩位都相當地理直氣壯。
斑仁杰接過她的行李,附耳對她說道︰「那種不請自來的不叫驚喜,那種叫做驚嚇。」
「你說話變犀利了。」她挑眉,看著他發亮的眼神。
「可能是我太常想你了。」他攬著她的腰,忍不住親吻了她的臉頰。
「別鬧了,累了一整天,你嗜吃化妝品嗎?」趙晴推開他,口氣雖然帶些責怪,眼神卻頗柔和。
「好想你。」看著她略微削瘦的疲憊臉孔,心底的話自然而然地使月兌口而出。
趙晴用指節輕敲一下他的頭,微彎的嘴角漾出她的喜悅。
「你一定就是晴姊了。我是曉芸。」洪曉芸滿臉笑意地上前自我介紹。
趙晴不動聲色地偎在高仁杰身旁,打量著眼前的年輕女子——水漾的日本妝,漂亮臉蛋及一雙極富野心的眼。
「我們家什麼時候請人煮飯了?」談笑間用兵,勉強也算她的專長。
「什麼話,你不會煮飯就別嫉妒別人。」高文隆火冒三丈地低吼了句。
「爸,這點您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會煮飯這件事根本沒什麼好嫉妒的。」配上冷笑兩聲,殺傷力更驚人。「我對滿身油煙、污染肺部沒有什麼興趣,連我媽我都叫她盡量少下廚。這位年輕美女應該知道要用橄欖油吧?那樣對你的身體比較好。如果你打算煮飯二十年的話。」
斑文隆臉色大變,意圖反擊。
「曉芸是天明兄的女兒。」高文隆站到洪曉芸身邊助長聲勢。
「誰的女兒?」趙晴頰邊肌肉一僵,冷眸回頭看著高仁杰。
「洪天明的女兒,是爸爸讓她……」高仁杰急著想解釋。
「洪天明的女兒,而你讓她住進來?」她捏住拳頭,強忍住頭鬢間的一陣暈眩。
這趟紐約行,她的身體狀況並不好。
「我回家時,她就已經搬進來了。」他扶住她的腰,所有心思全系在她的蒼白模樣上——她生病了。
「她住到現在總是事實吧!」她瞪著他,先幫他定了罪,而且沒打算原諒。
「晴姊,你別怪他們,因為我在杰哥的診所上班,住在這里比較方便。」
趙晴臉色陡地一青,感覺一股酸水直往喉間沖上。
她重重地咬住唇,用力地深呼吸。
「怎麼了?」高仁杰低下頭,緊張地追問。
「不知道是暈機,還是太久沒看到這種感人的表演,所以覺得有點不習慣。」她揮開他的手,強自挺直背脊,驕傲地說道︰「各位慢慢吃團圓飯,我先回房了。」
「我陪你。」
斑仁杰不容拒絕地扣扶著她的腰,黑眸不曾離開她的臉須臾。
趙晴白了他一眼,既然無力甩開他,也就由著他半攬半抱地摟著她頻冒冷汗,卻又高溫不適的身體。
「裝什麼病,想躲回房間就明一聲嘛!」高文隆在他們背後冷嘲熱諷。
「爸爸,夠了吧!她身體不舒服。」高仁杰皺著眉回頭,口氣嚴肅。
必上門,進人只有兩個人的世界。
「要不要喝水?」讓她在床上躺好,他彎身在床頭櫃里找體溫計。
「不用……」
趙晴驀地起身,揮手推開他,捂住嘴就往浴室里跑。
「你還好嗎?我帶你去看醫生。」高仁杰看著緊閉的浴室門,臉色亦是死白一片。
「不用看醫生,你去客廳幫我拿一瓶腸胃藥來。」她抱住自己的胃,強壓住作怪的胃液。
「順便把這段時間的信件和帳單全拿過來給我,我待會兒要看。」為了顯示自己的身體無恙,她又補充了一句。
「我帶你去看醫生。」他仍然站在原地不動。趙晴的聲音听起來虛弱得不正常。
「我吃吃藥就沒事!你听不懂嗎?」
她放聲一吼,一股酸腐味立刻從喉管沖上口鼻。
她把臉埋入洗手台,順手打開水龍頭,不願讓他听見嘔吐的聲音。
惡……刺鼻的氣息彌漫在整個口腔里,引發另一波嘔心的浪潮。那些在胃里盤桓的食物殘渣伴著酸水,全隨著嘔吐聲散在洗臉盆里。
趙晴伏著身子粗重地喘著氣,過了好一會兒,才有力氣抬頭看著鏡子——
那個像鬼的女人是她嗎?
她打了個冷顫,被自己嚇了一大跳。
食物中毒?感冒?這幾天老是想睡、沒有食欲,嚴重一點的時候,還會像現在一樣地嘔吐。
懊不會懷孕了吧?!
趙晴抓著洗臉盆,瞪著鏡中那雙驚慌失措的眼眸。
腦中閃過上回生理期的日期,她的臉色更加雪白。早該來了,是她這陣子忙,根本沒想到這個問題……
她不要孩子!她緊握著手掌,手背上的青筋隱約浮現。
她的事業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他家里的事一團亂,媽媽最近的身體又不太好……
「不要……我哪有時間生孩子……」她喃喃低語著。
那一夜不該貪歡的。
都是他的錯!趙晴看著鏡中那雙充滿怨恨的眼瞳,心口突然一悸。
一個巴掌拍不響,錯不只在他——她的理智這樣告訴她。
可是她原來就沒打算要結婚啊!誰要他追求她?
倦怠、疲累與這些日子以來所堆積的心理壓力一股腦兒地涌上來。她只覺得這場婚姻是個錯誤。
她飛快扭開水龍頭,用大量的冰水讓自己清醒。
不能怪他……不能怪他……她的身子打著冷顫,不敢再去多想。
連帶漱了口,她深呼吸三分鐘,盡可能讓自己的情緒平緩一點。
趙晴推開門,沒打算在尚未完全證實之前便開口告知她「可能」懷孕一事。
想到他可能會因此開心得大吼大叫,她就想發脾氣。
「藥拿來了,你吃過飯了嗎?」高仁杰把水遞到她手里。
「嗯。」咕嚕一聲,用溫水把藥沖進空空如也的胃里。
趙晴側過頭不敢看他,怕自己的情緒失控。她有很多帳要跟他算!
她在生他的氣吧?高仁杰站在她身邊,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如何開口解釋。
他該說明?還是該道歉?可他也是受害者……
「信和帳單呢?」她坐到書桌前,打開台燈。
「人不舒服就別看了。」他好心地說道。
「拿來!」
她怒吼了一聲肥兩人都嚇了一大跳。
趙晴重重地咬住唇,抓住桌上的計算機亂按一通。
「我明天早上就把信和帳單給你,你人不舒服,還是先休息吧。」高仁杰嘴角的笑容極為勉強,口氣卻依然溫柔。
趙晴回過身,才看見他委曲求全的眼神,胸口的怒火就再度熊熊燃起。
為什麼他總是讓她覺得自己在無理取鬧?她的行事作風比較強勢,就一定要承擔加害者的罪名嗎?
「我說拿來,你听不懂嗎?」她伸出手掌,懷疑地看著他——難道他又有事情瞞著她?
「家里有我在,你不用事事操心。」高仁杰握緊拳頭,硬是咽下一口氣。
「有你在,我不用操心,那你倒是說說看,洪天明的女兒怎麼會在我們家?」計算機往桌上重重一拍,大有算總帳的意味。
「你去紐約的時候,新的藥師出車禍——我記得我告訴過你——而我們要找一個臨時代班的藥師,爸爸剛好提到他有個朋友的女兒也是藥師,也恰巧在下一個工作前有空。洪是個滿普通的姓氏,我當時並沒有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