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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出來了 第10頁

作者︰公孫羽

假期沒有回家,美其名曰節省路費,其實生活開銷更加龐大。

五方大學的獎學金異常豐厚,最高上限是六萬元。光芒想著想著捏緊了拳頭,如果她能拿到,接下來三年的生活費就全部有了著落,甚至還能寄回家里一點,可惜,她的功課堪堪合格,就是最末等的獎學金也與她有緣無分。

中方戊己樓是校務辦公樓,大廳轉角的一個幽僻角落擺放一張普通的課桌,桌面上有一摞嶄新的表格。

扁芒猶豫了很久,終于還是探出手。

助學金申請表格。

「啪嗒!」

扁芒感覺到手背上一陣熱辣的疼痛,厚實挺括的襲格倏忽墜在地面上。

「Fornarina背心、Bally的包包、Swatch表,還有這條Dior鉛筆裙!你還申請助學金?是不是過分無恥?」冷冽的笑容、嘲弄的語調、輕蔑的眼神。

扁芒不知道怎麼為自己辯解。

「真是糟蹋這麼明淨的眼!」東曜捏起光芒的下巴,看著她又急又痛又怕,黑白分明的眼中的戒慎也越來越沉重。

「討厭!」光芒掙開他,落荒而逃,忍無可忍地帶著哭腔。

「東東?怎麼又陰陽怪氣?剛剛不還好好的嗎?」剛辦完校務的五采走下樓來。

「助學金的資格審批是不是太松弛了?一身名牌的人也來申請,真正可笑。」

「誰?」五采不解,「反正五方大學也不是以營利為目的,我爺爺的意思,寒門學子有傲骨,審查得太嚴,適得其反,索性睜只眼閉只眼。真有人來詐騙,好呀,騙得到算他本事,現在臉皮厚也不是什麼可害羞的事。」

「什麼叫紈褲?什麼叫敗家子?瞧瞧你,不言而喻。」

「千金散盡還復來,我這叫李青蓮的灑月兌不羈,你這粗眉濁物哪能領會?」

「是呀,我領會不了,透過現象看本質好難,好難!」

☆☆☆

扁芒買了一份米飯,一拿出飯卡她就明白賓芬早晨在她包里做了什麼手腳,她將自己的飯卡換給了她。光芒突然不知道該感激還是該怨懟。

依然還是走到免費小食窗口,橘紅色的塑料托盤上是一碟黃豆、一盤西紅柿、一只煎蛋、一碗青菜豆腐湯。這是校方給學生的福利,每日無限量發放,本意仍然是照顧特困學生。

扁芒領了一份,找了個安靜角落坐下來。

「哈羅。」神采飛揚的笑臉放大在光芒對面,「我可以坐下嗎?」

扁芒沉默,灰敗的小臉越發的死氣沉沉。

「好素淡哦!」自備的烏木筷放肆地在光芒的菜碟里攪動,「青菜豆腐保平安,黃豆富含植物蛋白,西紅柿維C充足,最重要是你一毛不拔尸位素餐。」東曜惡毒地微笑。

本來就食欲不振的光芒這下徹底沒了胃口,站起來要走,卻被東曜扯住。

「沒花錢的東西就可以隨意糟蹋嗎?沒學過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

「我學過,也許沒有你學得好,但是我拿過鋤頭,種過禾!」光芒忍無可忍。天只知道,她入校這麼久,還是頭一次和人爭執,而這個人該死的竟然是他!

「我還進過大棚,栽過秧呢!」東曜根本不信她,「稻黍稷麥豆可不像香奈爾、阿曼尼那麼好區分!崇尚名牌不要緊,但是別當什麼名牌‘動物’,自甘下流,為了千兒八百的衣服就什麼都肯做!」東曜越說越火,聲音越來越高。

扁芒受不了別人的側目,「你放開我。」

東曜只管擰著她的手腕不放,「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你既然臉皮那麼厚拿了來,你最好有不知饜足的胃口把它們統統吃下去。」

「關你什麼事?我和你很熟嗎?」光芒氣急。那個晚上他騙她在他掌心寫下名字,他趁勢牽她的手,可是一切似乎只是他的心血來潮,幾個月的視而不見,現在他又跑來扮演什麼正義之士?

「我……」東曜沒料到光芒會這樣反駁他,「你為什麼不學好?」真心話猛然被逼出來,「減肥、穿名牌,你以為這樣就會變得很漂亮嗎?你是學生,你的本分是讀書。你為什麼要糟蹋這個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

扁芒不知道該怎麼理解他的話,他,是在關心她嗎?

「我才不要管你的破事!」自悔失言的東曜猛然甩開光芒,跑出去。

☆☆☆

「賓芬!」光芒在熄燈之後,越過相鄰的床欄,輕輕拉住賓芬的手。

「怎麼?」賓芬詫異,光芒從來不曾主動親近她。

「你給我的衣物我都穿舊了,不好再還給你,但是以後請你不要再給了。如果你真心愛護我,就不要讓我困擾。」字斟句酌的話,顯然是醞釀了好久。

「怎麼了?阿芒?怎麼了?」賓芬想破了頭也想不出所以然,「朋友之間有一起花錢的義務。」她想不出那個成語是怎麼說的,「怎麼現在和我‘兩兩’計較?我要生氣的,阿芒!」賓芬撒嬌。

扁芒不語,擁著薄被在黑暗中出神。

「阿芒?阿芒?阿芒?」賓芬急了。

「賓芬?」光芒終于開口,「我覺得自己很沒用,很沒用。」之後,是一串怎麼也壓抑不住的嗚咽,「看不到未來,怎麼也看不到。怎麼努力也看不到。」

☆☆☆

「今天怎麼這麼早?」五采從堆積如山、散漫如海的資料中爬起來。

「找到新作題材了?」東曜一路走一路月兌掉汗濕的運動服。

五采抓了幾封歷年積累的信件,「猶豫不決。這個題材很有發揮的余地,但是分寸太難把握,我怕稍有差池就被人罵無恥或者心懷叵測。」

「和被資助的女童的通信?」東曜挑高眉毛,冷哼,「你捫心自問,你是否心懷不叵測呢?」

「這年頭誰做事是毫無目的?我不是聖人,阿曜!」五采很坦然。

「想也知道。你資助那麼多失學女童,可是你記住的有幾個?你是盡全力在幫助她們,但你一點點真情都沒有用。」東曜冷笑。

「怎樣呀?」五采不悅。

「她們沒有長長的腿、細細的腰、高高的胸部,你怎麼可能動真情?」東曜不依不饒。

「東曜,你猥瑣!」

「哦,是嗎?好過你居心不良!」

「又吵什麼?」木耳從廚房探出頭來,好脾氣地微笑。

「誰有空和他吵,他又發神經!」五采恨恨瞪著上樓沐浴的東曜。

「是不是最近的訓練遇到瓶頸?」木耳抬腕看看表,「這麼早回來,反常。」

「他的抗壓能力天下第一,我看不是訓練的事。」五采沉吟,「垂頭喪氣、無精打采、喜怒不定、憤世嫉俗……」

「失戀?」木耳悄悄吐出兩個字。

「苦戀。」五采糾正。

「誰?」木耳立即揮舞著湯勺跑出來打探。

「一個,他仍然無法確定是否要接受的人。」五采老神在在。

「怎麼可能?他的慣招不是霸王硬上弓餓虎撲羊嗎?我記得他中學的時候曾經打了心儀女孩一個耳光,只為了要她一輩子記得他,無恥之尤!」

「錦瑟無端五十弦,他現在的心情是難解難分的‘無題’。」五采打了個啞謎,「湯熬干了!」

「哦!」回過神來的木耳十萬火急沖回廚房。

電話滴滴響了兩聲,有傳真。五采扒開滿地的資料信件書籍。

是這一期校報,等待五采最後審批。五采飛快瀏覽,突然目光定格在一個地方無法再移動,靜默了一會,急切的眼神上下掃視起來。

《無法投遞的信件》

著色哥哥︰

你好。

我弄丟了你給我的電話號碼,無法詢問你的新地址,無可奈何失去聯絡,我很抱歉也很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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