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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 第7頁

作者︰譚曙

再看手中抱著的小孩,早已面色發白,牙關緊咬,落地好一會兒,才哇地一聲哭出來,當真是嚇得不輕。

一對中年夫婦趕上前來,舉頭便拜,千恩萬謝︰「多謝大仙救小兒一命,愚夫婦為牛為馬,也要報答大仙的大恩大德……」家丁隨從也跪倒一片,他們從未見到如此神通廣大的人物,認定他為仙聖,崇拜得五體投地。

「哪里……」他連連擺手,請他們起來。

小孩的父親握住他手不肯放,非要留他下來設宴款待,盛意拳拳,他實在不好意思推辭。席間,眾人向他請教驅妖之術,他亦毫無保留,傾囊相授。也不知酒過幾巡,只覺得眼前人影晃動,模糊不清,他的酒量比起降妖驅魔的本領,實在差太遠了!

☆☆☆

「好像……沒了……」

他迷迷糊糊感覺有只手有他胸前模索,睜開眼,正對上一雙又黑又亮的眸子。那雙眸中露出一絲意外,隨即眨了眨,退後一尺。

他認出她就是昨晚那只妖精,正要動手,卻發覺手腳都被捆住。一夜之間,他已淪為階下囚。

「動彈不得的滋味如何?虧你是修道之人,幾句阿諛奉承就捧得你暈頭轉向。你也是人,不知道他們禍害起來,比妖魔鬼怪更厲害嗎?還是先別修行,到人群里歷煉歷煉再說吧。」

原來,一切只是個圈套。

「你想怎麼樣?」他又氣又怒,字字咬牙切齒,恨不能把她剝皮拆骨。

她把他的頭轉向左邊,又輕又柔地說︰「那要看她們想把你怎麼樣。」那也是幾只狐狸精,肥且丑陋,昔日艷麗風流蕩然無存。

他方明白此次遭擒的原由。七日前他途徑廬山,撞見這伙妖精引誘路人,于是出手懲戒,叫她們再也無法迷惑世人,豈料引來這場劫難。

「你毀了她們容貌,比取她們的性命更可恨,這種折辱,你說,她們該如何向你討回?」那些狐狸眼中的怨毒,甚他何止千倍,皆欲噬之而後快。饒是他膽識不凡,也不禁泛起絲絲寒意。莫非,天意絕他于此?

「呀——」一干狐狸精被反彈回來,紛紛望向偏偏。

原來有真氣護體。偏偏眉頭皺了皺,隨即舒開,笑道︰「打不到,你們不會用別的法子?」

眾狐狸精會意,抓的抓,咬的咬,掐的掐,啃的啃,盡數使出來,大大小小創口遍布全身,痛得他臉色發青,肌肉扭曲,豆大的汗珠滾到傷口上,痛得更厲害。

偏偏此時的注意力卻被從他身上搜出的東西吸引住,她拿起一只青玉小瓶,拔開塞子,即聞到一陣若有若無的幽香,倒將出來,卻是幾粒紫色小珠,晶瑩圓潤,隱隱發光。她拈起一粒舌忝了舌忝,酸酸甜甜,忍不住吃下去,回味一番,索性將剩下的全倒入口中。

魏然則看得眼冒金星,心如刀絞,把身上的疼痛忘得一干二淨。他的「靈珠子」!師傅一共才給他七顆,一顆可增加一甲子功力,他才吃了兩顆。

不好!偏偏捂住骯部。里面好似燒了一把火,越燒越旺。火苗還往四肢百骸亂鑽。這分明是那幾顆珠子作崇。她盤膝打坐,試圖將這股勁力化掉,可毫無成效,不行,得快找狐衣想辦法。

「這次先便宜他,咱們走。」偏偏招呼那些同類,強忍住不適,飛身遠去。

魏然則眼睜睜看她們離開,毫無對策。他一個人被扔在荒山野嶺,幸虧師傅發現前來搭救,否則,不被餓死,也要被蛇蟲鼠蟻活活咬死。

☆☆☆

想起舊仇宿怨,他就氣憤難平,雖說師傅常教導他,妖異存在世間,由來已久,天地尚且容得下,他又如何容不下?話是如此,他與偏偏的梁子卻結定了。

魏然則將偏偏的真身收入「攝妖帛」,用「千鈞索」系牢,再封上一道符。以往每回對陣,不是讓她溜走,就是被她設計困住,這次更連她如何逃遁都察覺不到,如今她的真身在他手上,不信扳不回一局。

他在街上隨便買了些燒餅饅頭,權當是晚餐。晚上他都是睡在樹上,一來借此修煉,二來,修道之人切忌沉溺于安逸,以免懈怠了性情。他一面吃一面走,一面留意周圍的動靜。

「咿啞——啞——」粉嘟嘟的小女娃原本扯了一把胡須在玩,一見魏然則,馬上放下胡須,兩只白乎乎的小手一個勁沖他抓過來。

「囡囡,乖!」男子一手抱著她,一手提只木匣,力不從心地安撫已經開始扭動的小身體。

「咿——咿——噗——」小女娃圓圓的黑眼楮眨巴眨巴,盯著魏然則劍上的劍穗不放,兩只小腳也開始用力蹬。

「囡囡——」男子顯然缺少哄孩子的經驗,手忙腳亂間,木匣「啪——」的一聲掉到地上,里面一卷卷的書軸散了一地。

魏然則蹲幫他拾撿,這兩人身上,他聞不出一丁點兒妖氣,但仍有戒心,防範男子有所異動。自從那日中了偏偏的圈套,他對人也十分警惕。

小女孩由男子抱著半立在地上,也抓了一卷書軸在手上,朝魏然則的腦袋胡亂敲打,嘴里還嘰嘰咕咕像在數數。魏然則是個大男人,當然不會跟個小女圭女圭計較,任由她敲,全然沒有留意到,倏然之間,他背上的「攝妖帛」已被調了包。

一個路都走不好的小女圭女圭,當然做不來這種事。不用說,那女圭女圭是偏偏變的,那男子,自然是粘了胡須的吳攻。可惜魏然則千算萬算,也算不到吳攻身上有遮蔽妖氣的奇異功能。

男子把散落的書軸都收回匣內,連小女圭女圭手上的那卷也收好,再三向魏然則道謝。小女圭女圭臨走,還扯了扯他的眉毛,咿咿呀呀叫個不住。

等到魏然則發覺中計,已是蹤影全無,想追也無從追起。

☆☆☆

「西洲在何處?兩槳橋頭渡。日暮伯勞飛,風吹烏臼樹……」

袁總管老遠就听見歌聲從自己房里傳出,不禁苦笑︰他一個糟老頭子,一輩子光棍,深夜有年輕女子在他房里唱歌,以後還想耳根清靜嗎?偏偏呀!偏偏!你害人不淺。

偏偏胡亂坐在桌上,身邊一堆東倒西歪的酒瓶,拈支筷子,在酒瓶上有一下沒一下敲打,見他來了也不理,只管唱︰「……憶郎郎不至,仰首望飛鴻……樓高望不見,盡日欄桿頭。欄桿十二曲,垂手明如玉。卷簾天自高,海水搖空綠。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唱完,她拎起一瓶酒一飲而盡,「怎麼樣?我唱得不賴吧?」她抹抹唇畔,「老頭子,有沒有人為你唱過?」

袁總管嘿嘿兩聲,「找我有事?」

「不是,」偏偏搖頭,笑道,「是你找我有事。我知道你有事要請教我,所以不辭辛勞,為你釋疑解惑來了。」

「你要走?」要不她一定會讓他猜猜猜,猜到死為止。

「過來,」偏偏用筷子蘸酒,在桌上劃出三個字︰赤?怒。劃完,飲一口酒,撲地噴在上頭。

「你這麼恨他?」

「你又錯了。我不是恨他,我是恨那個姓白的。」

她說的那個姓白的,是白昭拒。

☆☆☆

太微宮有五星為五帝座,即︰東方蒼帝靈威仰,南方赤帝赤?怒,中央黃帝含樞紐,西方白帝白昭拒,北方黑帝葉光紀。白昭拒身為五天帝之一,她憎屋及烏,連其他四帝一並恨了。

「你認識他多久?」倘若不是偏偏,他可能永遠不會發覺吳攻的不同尋常。

「你說吳攻?」偏偏歪頭想了想,「四五百年吧!」當時她並不知道他就是投身到人間的赤帝,只是直覺他能讓她逃月兌雷電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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