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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君 第27頁

作者︰湛亮

為時已晚哪……

「芸娘……芸娘……是我負了你……」男人悲淒的哀號,其聲不絕,隨即他又瘋狂的指著天,又哭又笑的厲聲叫罵,「賊老天,你個是非不分的沒眼瞎子,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鋪路無尸骸,作奸犯科的惡人還在快活作樂,真正良善的人卻不得善終。

「芸娘是做錯了什麼讓你收走她?若你要收走芸娘,為何不把我也一起收走……賊老天,我永不再信你,我詛咒你……永生永世的詛咒你……」

他又哭又叫又喊又罵了好一陣子,然後瘋狂的眼眸倏地惡狠狠盯著沈待君!

他厲聲的怒喝道︰「你究竟是誰?為何一來到這里就知道有這座墓?你是那個狗賊的人是不是?今天你若不說個明白,我就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見他神情狂亂,彷佛回到兩人在山洞初見時的癲狂,精神狀態極為不穩,隨時都有入魔之相,沈待君的鼻子一酸,薄淚涌聚在眼底,可嘴上卻是放柔了聲音,「前輩,你大名姓沈名雲生,是吧?」

「你為何知道?是誰告訴你的?」

瘋狂的眼神稍微清醒了一些,昔日的江湖四大公子之一,如今卻是雙腿盡廢,性情古怪又暴躁的男人——沈雲生面目猙獰的厲喝,眼中的殺意盡現。

仿若未見到他眼中的殺意,沈待君只是沉沉的瞅睇著他,嘴角浮現一抹淒楚的微笑。

「你的娘子名叫華芸娘,在你二十有五那年締結姻緣,你給她的定情物是一枚玉佩,她送給你的是一條她從小戴到大的長命鎖,是吧?」

「你……你……你到底是誰?」沈雲生驚愕的瞪著她,不明白為何她會這麼清楚自己與芸娘的事。

緩緩抽出一直隨身佩戴著的玉佩,在他倏然緊縮的目光下,她眼底的薄淚終于滾滾滴落。「我娘為我取名叫待君,直至臨終前,她依然相信著她痴痴等待的男人終有一天會回來尋我們母女倆,她說她不後悔,始終不後悔……」

沒想到她竟是……

竟是……

呆滯、驚愕的看著眼前清秀的臉龐,沈雲生面如死灰,可目光卻是一瞬不瞬的盯視著她……

是了……是了……他怎麼魯鈍至此,相處這般久還認不出來?

她明明有著芸娘的眉眼,自己的嘴鼻,還有那下巴分明就與自己的娘一個樣……他怎會胡涂到認不出?

原來芸娘還留了個女兒給他……

還留了個女兒啊……

悲喜交集,沈雲生的情緒激烈起伏,一時之間竟難以成言,只能顫著手朝她伸出……

「爹……」悲鳴著撲跪到他的懷里,沈待君放聲慟哭。「娘一直相信你會回來……娘一直相信的……」

「待君,我的女兒啊……」

緊緊抱著一直不知其存在的親生女兒,沈雲生縱聲哭號,不斷自責。

「是爹的錯……是爹辜負了你們母女……是爹的錯……」

在他懷里不斷的流淚搖頭,沈待君嚶嚶哭泣,眼淚卻是怎麼止也止不住。

于是在晴朗的秋空下,這對新相認的父女緊抱著彼此,為喪母、逝妻而哀泣,也為父歸、得女而淚流。

深夜,白日時的哀慟已稍褪去了一些,這對父女倆雖然依然傷心,但已能坐下來好好聊聊,以填補彼此這二十多年來的空缺。

「爹……」輕輕的拉著他瘦如枯骨的手掌,沈待君心酸的詢問︰「你怎會落得雙腿盡廢,困在那絕崖的山洞里?」

想他一個人被困在那種地方長達二十多年,這該是多麼的煎熬與困苦,能活下來還真是一種奇跡。

她不提還好,一提起,沈雲生又激動得渾身直顫抖,咬牙切齒的低吼,「是那個狗賊,是那個狗賊害我如此,我不會饒過他的……絕不饒過他……」

見他又有瘋狂的跡象,沈待君連忙輕輕拍撫著他,直到他稍微鎮定下來,並且反手拍拍她的手背,表示自己沒事後,她才輕聲追問——

「爹,你說的狗賊究竟是誰?」到底是誰把爹害成這樣?

想到那狗賊,沈雲生不由得目露凶光,恨聲道︰「你可知道昔日的江湖四大公子?」

點點頭,沈待君想起俞子南曾提起過,于是緩聲點名,「除了爹爹外,另外三人分別是當今的『松月山莊』莊主、『黑風堡』堡主,還有人稱武仲裁的『武家莊莊主』。」

當時俞子南提起爹親名號時,她也曾心存冀望,不動聲色的打听,只可惜俞子南也不甚明了。

而江湖上確實不曾再有爹親的蹤跡,所以她也無可奈何,誰知最後竟讓她誤打誤撞的救了爹,這真不知該說是巧合,還是老天有眼?

只是若要說老天有眼的話,大概爹爹會嗤之以鼻,第一個不答應,說不得最後又要發狂的指天痛罵了。

第9章(2)

「武仲裁?」

像是听到什麼天底下最可笑之事,沈雲生神色輕蔑的瘋狂大笑。

「哈哈哈……我怎麼不知道卑鄙無恥的狗賊還能成為武林仲裁呢?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炳哈哈……賊老天果然是庇護著狗賊嗎?是了!是了!都是賊字輩的,彼此狼狽為奸也屬正常……」

難道加害爹的竟是那個廣結善緣,深受武林人士推崇與敬重的武仲連嗎?

沈待君又驚又訝,連忙追問︰「爹,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連串的詛咒怒罵頓止,沈雲生咬牙恨聲道︰「枉費我把那狗賊當作朋友對待,哪知他卻狼子野心,趁我們同行時暗中下藥,待我功力潰散,一掌將我打落絕崖,可他卻萬萬沒料到我命不該絕。崖壁上的那株野松先是減緩了我跌下去的沖勁,而松樹下的平台又免去了我摔落崖底的粉身碎骨,只是雖然因此而大難不死,卻也廢了兩條腿,從此上不得、下不去,被困在山洞二十余年。」

沒料到事情經過竟是如此,沈待君想到他當年跌落山洞時,身負重傷卻又無法月兌困,不知有多孤獨與絕望,也難怪會有那被村民們誤會的鬼哭神嚎了,畢竟他也只能把滿心的憤恨與悲痛發泄在長嘯聲中了。

思及此,她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不解的又問︰「爹,我不懂,那武仲連為何要加害于你?」

聞言,沈雲生譏誚的一笑,可當冷厲眸光轉至她身上時,又頓時發軟漾柔。

「記得爹給你娘的那枚玉佩吧?」

點點頭,她自動把那枚玉佩從領口拉了出來。

「那是藏寶圖!」沈雲生笑了,笑聲由小轉大,甚是得意。

「兩百年前,有位名震江湖,打遍天下無敵手的武林盟主,據說他一生未婚,只留下一枚刻著藏了他一生絕學與財富所在地地圖的玉佩。」

「就是這枚嗎?」

沈待君驚奇萬分的翻看著玉佩,從來不知這枚玉佩竟會是個藏寶圖。

點點頭,沈雲生冷笑不已。「那玉佩是我在無意間得到的,當年只覺得有趣,並沒想要真去尋寶,可那狗賊不知從何時得知我獲得了這枚玉佩,心生貪戀,這才下藥加害于我,意欲搶奪那枚玉佩。可他萬萬沒有料到,我早就把玉佩送給你娘了。」話落,他又是一陣狂笑,可笑中卻是悲痛至極。

若是可以重來一遍,他會在得到玉佩的當下便立即丟棄。

瞧瞧,為了這枚玉佩,為了人心的貪婪,他的一生盡毀,還與摯愛女子天人永隔,再也無法相見。

听出他笑聲中的悲絕,沈待君不由得暗嘆了一口氣,然後輕聲又問︰「在山洞中,你又是如何維生?」

沒水沒食物,他怎麼活下來的呢?

「洞里的石壁會滲水,若渴的話,就得去舌忝石壁;至于吃的,山洞附近的飛鳥不少,兩、三天就會有鳥停歇在洞口,想抓捕並不算困難,運氣好的話,偶爾還能在鳥爪下得到成熟的果實,雖填不飽肚子,但也讓我活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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