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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屐歸去 第16頁

作者︰針葉

沈謹臉色一變,「住口!」

「我找你身後的女人,關你什麼事。莫非」青欞絕妙眼中流露出濃濃的鄙視,「莫非你也是她的座上賓客?」

這話實在過分。花水然搖頭,不僅沈謹臉色鐵青,她也听不下去了。

無多言,無多事,但她有她的底線。

「青欞姑娘,」她挽挽袖子,「通常,下人教得不好,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等于一個巴掌,而且都是打在主人的臉上。一個聰明機靈的下人會知道什麼時候說什麼話,什麼時候不可以說什麼話,如果說錯話,就是打了自己主人的嘴,她一條小命是賠不起的。同樣,子女教得不好,背罵名的是父母。對于沒家教的人,只會自己折辱自己。」

言下之意是,不僅你青欞絕妙太沒家教,鯨蜃宮上上下下都沒家教。

白紗覆面不知是好還是不好,青欞絕妙的臉色怎麼樣沒人看到,但她身後侍者侍女的臉色就可圈可點了,青青白白,怎一個綠字了得。

她垂頭盯著地面,「你非官非捕,無權搜我的屋子。再不走,我只有報官請各位離開了。」

江湖人士在官府眼里總是拉幫結派的隱患,青欞絕妙氣得兩眼噴火,還是她身後一名侍女低聲在她耳邊說了幾句,她才恨恨離開。

「水然,你沒事吧。」沈謹立即轉頭關心。

她依然垂眼,語帶笑意︰「謝謝沈老爺剛才為小女子解圍。」

「不用謝不用謝,舉手之勞。」

花牙站在她身後,將臉埋進蒲公英花里,抬頭時,眼尖地看到遠遠一道身影閃過,「白螺叔叔」她抱著花追出去。花水然順著女兒的身影望去,除了慢慢散開的人群,並不見什麼異樣。

小身影追到街角,左顧右盼,最後垂頭喪氣地回家。

三天後,夜。

將女兒哄入睡,花水然拉開小院內的大門。夜里有些薄雲,仿佛天孫織錯的紗緞散布,月光忽隱忽現,讓房屋的輪廓時明時暗。她走出數步,回身,昂起頭,對著屋頂揚起笑,「春夜露寒,祝公子若不嫌棄,下來喝杯茶。」

春風輕輕悄悄卷地而過,陰雲之下,一道身影無聲出現在門外。油燈的光芒斜打在他衣袍上,反射出淡淡的韻柔,俊容隱在黑暗之中,徒添了一抹詭譎。

她看了門外一眼,正好與他的視線在明暗交際處對上,她嫣然一笑,心底卻在嘆氣。

近來的麻煩是什麼原因她當然知道,習非酒的確是她救的,至于為什麼突發善心她很懷疑自己有沒有善心這種東西。

當時救人,沒想過什麼武林江湖,只是想向牙牙實際演示突發危機時如何在野地林間躲藏的技巧,比如腳印,比如斷草的方向,比如血滴,比如怎麼借這些東西似是而非地迷惑對方牙牙學到多少她不知道,小丫頭對被救的那人卻興趣多多,興奮得跑東跑西。那人自稱姓習她管他姓什麼啦,不過救人救一半是件麻煩事,她索性請了運柴的馬車把全身血淋淋的習傷患運回家,蓋上稻草招搖餅市,堂而皇之。

反正習傷患不是欽犯,守門的士兵問起,她說遇到搶劫,居然就這麼過了。守城士兵還同情地拍拍柴車,說︰「快去請大夫。」

大夫是請了,皮外傷包起來,內傷卻叮囑要調養。她送走大夫,扁了眼楮。太好的補品她可買不起,她們吃什麼,他就吃什麼吧。習傷患從頭到底都很清醒,當然听到大夫的話,他很識時務地告訴她不必擔心,內傷只要運功治療一段時間就可,她的救命之恩日後自當相報。

運功她運他一巴掌!

她又不想當漂母,沒多的飯。

初亂定下來後,她發現習傷患給她一種熟悉感明明不認識,熟他個頭。

困惑地盯他看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久到足夠她去明白︰習傷患和祝華流很像。非關容貌,是氣息。那是一種冰冷而內斂的氣息,其內有一種寒涼的犀利,就像隱藏在濃霧中的擎天利刃,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撞上,也不知道這柄劍會從哪個方向刺出來。

她後悔了,後悔救他。

不出所料,沒隔兩三天就有人來砸鋪子,每次出現都像仙女下凡的青欞絕妙一雙眼楮幽怨無比,害她想起了同樣出塵的聖女。以為他的傷是鯨蜃宮造成,他卻搖頭,「知道得越少,你活得越長」,居然這麼給她硬脖子。

他在她家住了三天,第四天就能走會跳了。她家沒有男人,不方便留他,但看他氣虛無力,她把他趕到隔壁老康叔家暫住。老康叔是賣豆腐的,有個兒子在兵營里。好在老康叔古道熱腸,同意留他在家養傷,這也是青欞絕妙鬧她的鋪子卻搜不到人的原因。但她來一次就砸她鋪子一次,嚇壞了客人,長久下去也不是辦法。

你們見過哪家不起眼小鋪子天天有俊男美女提劍晃的?說請門神也太仙了一點吧。

真是請神容易送神難她心頭嘟嚕,為落座的他送上一杯剛沏的茶。不要問她怎麼發現他在屋頂上,她也練過武。

無事不登她的破屋,他再次來到太平府,該不會

「你要救習非酒?

她很想裝不知道,看了他一眼還是不要裝糊涂了。「你要殺習公子?」她反問。

他不語,揭開茶蓋掠去浮沫,盯了半晌,卻沒有喝的意思。

她默默注視他的動作,苦笑,「當年的事你要恨我也是應該」

俊目漫不經心地一抬,「應該?」

「你當年應該殺了我。」她端起自己的茶輕吹,靜靜述說當年往事,「你古道熱腸要幫助我,可我卻欺騙你。」

他的眉心起了極微極微的波,「應該?」又是這個詞。

「是啊,這樣聖女就不會」她突然收語,聳聳肩,「都過去了。我不會再算計什麼,現在的我已經沒什麼可算計雖然隔了五年,有句話我想對你說。謝謝。謝謝你當年願意幫我。」

他盯了她一會兒,突問︰「你是怎麼離開摩奈教的?」

「被驅逐。」她無所謂地笑了笑,「你第二天離開,你不知道聖女找你找了多久。因為你沒殺我,她將找不到你的怒氣轉到我身上。她說她嫉妒我,她說你心里的人是我不是她。」

不過多久呢?一夜而已,沙夜思的心里已經全是他了嗎?

想來也是,他在酒宴上不經意的微笑不知迷倒多少苗家姑娘,沙夜思又怎會例外。

女人的嫉妒心很強大,強大到無論多少年的朋友和知己都可以反目。雖然這其中有她的推波助瀾。

他垂眸,神色不動。她的謝意他可以感到,但她的歉意抱歉他不覺得有。「你轉告習非酒,傷好後來上上樓找我。」他會等習非酒傷好之後再了結此事。如果習非酒要逃,他只有下追殺令。

「好。」

他走出門,定了一會,徐徐偏頭,輕聲道︰「聖女的話沒錯。」

她來不及反應,陰雲月下的身影已掠空而去,似驪龍歸天,遙遙不可期。

聖女的話?

什麼話?請問哪一句?

第七章畫堂秋水接藍溪

同病必定相憐,這是定律。同袍未必相助,這是競爭。

上上樓偏靜的後院小樓,習非酒見到祝華流時說的第一句話是︰「謝謝。」

「不客氣。」手中小羊毫不停,撇折一勾,收筆後他抬頭,「這里人多。」

習非酒明白,微微笑了笑,「郊外沒人。」說完縱身遠去。

祝華流取劍緊跟其後。

兩人消失後,院廊里,抱著柱子發抖的店伙計慢慢挺起腰,無比得意地沖身後道︰「掌櫃的,我很像沒見過大場面、被江湖劍客一嚇就成軟腳蝦的小老百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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