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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品悠游 第27頁

作者︰針葉

問題是,防……得了嗎?

人能風流到何種程度,卻又令人全無憎惡?

百聞不如一見,前輩說再多,也不如她親眼所見來得真切。十天來,閔友意天天出現在遙池宮,若明目張膽說「我要勾引你妻子」,貝蘭孫必定不會讓他無痛無傷地離開,偏偏這些天他來去自如,貝蘭孫一點辦法也沒。

為何?

只因他不若尋常登徒浪子般見了美人便撲過去,初時只繞在她身邊,美其名——教徒兒學劍。

就因為這個理由,她的刺繡進程大大縮退,一日竟然繡不完一只袖口的花紋。

真是、真是,學什麼不好,為什麼要教她學劍?

她呢,本就是一個沒什麼脾氣的人,听話,不頑固,既然他要教,她學便是了,反正繡嫁袍不急在一天兩天,她也想瞧瞧名動武林的窟佛賽究竟會有個怎樣的結果,而她看到的……

「閨中少婦不曾愁,春日凝妝上翠樓。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

——明知梅非遙已為人妻,他竟然故意提起「閨怨」。

「晝永無人深院靜,一枕春醒,猶未臨鏡。簾卷新蟾光射影,連忙掠起松鬢。對景沉吟嗟沒興,薄幸不來,空把杯盤。休道婦人多水性,今宵獨自言無定。」

好一首蝶戀花,好一句休道婦人多水性。言下之意,縱然梅非遙有了宮柳之心,也是人之常情︰非是婦人水性楊花,只是一枕春醒,空把杯盤,對景細思,原來,那薄幸之人不值得等待。

「相和歌,芰荷香,黛眉倚綠窗,盡人憐。望月心見意,月移人不移。」

他已經開始人約黃昏後了,望月心見意,暗含他的字「友意」,月移人不移,表明等不到相約之人,他不會離開。

只是,閔友意每次出現在遙池宮,總會有貝蘭孫有一番打斗,今日亦不例外。

柰攀閣外,一白一藍兩道身影正打斗得難舍難分。貝蘭孫素來是一身白袍,他今日穿的是疊雪綢袍,襟、袖、肩腋、袍底各瓖了一層厚厚的雪裘絨,在勁氣鼓動之下,仿佛謫仙;閔友意則是一身色澤漸變的藍袍,從領至尾,衣色由淺入深,仿若天地間所有的藍皆棲伏在這件衣上,肩領處是泛白的藍,腰部是晴天清空的藍,及裾角處則為深黝至極的藍,偏那深藍中夾著芝麻大小的白點,一眼看去,倒像春之女神踏著夜雲迎面襲來,香郁醉人。

「望月心見意……」倚窗而坐的女子搖搖手中的紙,突回頭沖繡花的女子道,「淹兒,關于閔友意……關于玉扇公子的趣事,能說來听听嗎?」

「你喜歡他?」

「……不知道,但我不討厭他。」

針尖一頓,長孫淹含笑搖頭。不討厭……青山嫵媚,玉扇窈窕,情貌在顏,只會令見者心喜,又何來討厭?

「淹兒,他怎會收你為徒呢。」輕喃著,這一句,不是疑問。

「……」

「淹兒,你的性子……怎麼說呢,你總是那麼事不關己。」梅非遙盯著心思全在針線上的女子,也不管她是不是听得進耳,徑自道,「你親眼看到七破窟和七佛伽藍開賽,他們要宮主……」想起長孫淹的形容,梅非遙悶笑不已,她無法想象宮主扛著大刀請罪是什麼模樣。

「宮主在回來的路上應該听到風聲……吧?」原本誰都不提此事,自從閔友意出現,一拳一腳中向貝蘭孫說明賽事情況,長孫淹也不隱瞞什麼,將自己在七佛伽藍所見所聞一一告訴了梅非遙。

「你說他們怎會將宮主也扯進比賽里?」梅非遙百思不解,「江湖人都這麼奇怪?」

「宮主也是江湖人……吧?」長孫淹轉眸看她。有名有號的哦!

梅非遙在她的注視下搖頭,「不知道,我倒覺得宮主是生意人,你瞧,宮主一沒有在外面無事閑蕩,二沒有故意找人比武,花在做生意上的時間倒是比較多。不過……嘿嘿……我喜歡那些武林人送給宮主的名號。」

北池雪蓮……那碧玉天池之上,白衣翻飛,天地也為之失色之人,如淨蓮般……

她的宮主……紅唇淺彎,含情雙眸一時氤氳。

「他的出現,一定讓宮主煩不勝擾。」長孫淹的細語打斷她飄飛的思緒。

「嗯,宮主這幾天的脾氣不太好。」

「非遙,你該知道,他喜歡你。」

「你說友意?」梅非遙吃吃笑了片刻,如水眸光越過花窗投向遠方纏斗的身影,「他是武林中有名的花心蝴蝶,只是,我沒想到這只蝴蝶並不令人討厭。」

「所以,你才不顧宮主的脾氣,讓他近身?」

「不不,」梅非遙努力讓自己與名字相符,拼命搖頭,「他可是為了保護你這個徒兒才天天往遙池宮跑的,你听他什麼時候提過窟佛賽的事。」

看看遠方拔地三丈的身影,長孫淹搖頭。銀絲在手,穿梭似花,她淡淡一笑,「非遙,你很聰明。」她喜歡和聰明人交朋友。

「謝謝。」梅非遙也不推辭,剔了剔火爐,挪到她身邊坐下,看她專注繡衣的神情。半晌,她道,「淹兒,蝴蝶的心思很單純,只要是香的花兒,就會撲上去。」

「是啊……很單純……呢!」長孫淹依然是淡淡的一句,「你很聰明。」

梅非遙這次沒再道謝,托著腮又向她靠近了些,拉拉銀絲線,低聲一嘆。是啊,她聰明……愛上一個冰塊,她不聰明點行嗎?

腦中閃過一張百花綻開的臉,她輕叫︰「淹兒。」

「嗯?」凝神繡花的女子輕應,並未分神。

「他真的是七破窟的夜多窟主嗎?」梅非遙想到什麼似,皺眉看向她,「江湖中這一類的神秘人物不是很難見嗎,就算見到了,也要經過一堆的陰謀和懷疑,他們才會在最後關頭揭露自己的身份。你確定他是?」

繡花的女子輕輕一笑,「我們不是江湖人,听到那些傳聞會很新奇,其實,那些神秘的江湖人和我們差不多……吧。」

相視一眼,兩人只覺意氣千秋,不約而同笑出聲。笑過,再轉眼,遠遠纏斗的人影已不見。微風過窗,一只手扶上花窗,一顆腦袋慢慢從窗花邊探出來。

「打完了?」梅非遙習慣性地問一句。

「嗯,頭發有點紅的家伙把他叫走了。」

「那是火火魯。友意,能將宮主氣到天天發脾氣,你是第一個。」十多天的相處,她已習慣了直呼閔友意的字。

「這可都是為了遙兒你……」頓了半晌,花色無邊的臉突然轉向繡花的女子,戲戲一笑,「……呀!」

怎麼總愛學她說話,她只是思考句子應該用肯定還是用疑問……啊……黛眉輕蹙,長孫淹決定充耳不聞。

閔友意在窗邊看了一陣,不知是看梅非遙還是看長孫淹,倏地,他撐窗跳入,直接坐到繡花女子身邊。

「淹兒手指靈活,骨骼縴韻,」他也不怕被針扎到,一手毫無預兆地托起長孫淹的右肘拉向自己,繡線在空中帶出一條若隱若現的銀絲,另一只手若風中拈花般輕輕點點她保持捏繡花針的手勢,說話的對象卻是梅非遙,「遙兒你瞧……」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點,點了半天才放開,口中猶道,「淹兒不僅這雙手適合拿劍,她骨韻玲瓏,關節現在看來有點生硬,握劍有點僵硬,假以時日,練久了自然就靈活自如。」

話音一落,兩名女子同時僵住。梅非遙雙目瞠大,捂嘴悶笑,長孫淹表情怪異,欲言又止。

這算是言辭輕薄……嗎……針尖輕輕一顫。

動動唇,她沒說什麼,默默抽回手,將針扎入布中,繼續被他打斷的花紋。而說這話的人仍然笑態可拘道︰「說到繡花,有人喜歡將花繡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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