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他，完全就是個成熟自信的銀行小開。
可是，章亞彤竟想念起那個穿著休閑衫、牛仔褲，掛著滿臉燦爛笑容的藝術系副教授。
「你今天……不太一樣。」章亞彤開口說道。
「的確。」歐陽慕華點點頭。「我們先去餐廳吧，到了那兒，我再跟你慢慢解釋。」他從西裝口袋拿出一張小卡，是一家知名西餐廳的名片。「今天下午我已經訂好位子了，走吧。」
「好吧！」章亞彤將電腦里的資料存檔，關上電腦後，小心地從另一頭繞過辦公桌，刻意不與他的身體有任何觸踫。「我們可以出發了。」
下樓走出大門之後，章亞彤赫然發覺一輛銀色寶馬轎車停在門口，而歐陽慕華正是那輛車子的主人。
他方才抵達時，請樓下的保全人員讓他暫停一下，保全人員已經認得他是章亞彤的「朋友」，所以特別通融。
「我還以為你沒有車呢！」章亞彤月兌口而出，說完之後卻暗笑自己傻氣。他是盛鑫銀行的小開，怎麼可能沒車？
「我平常很少開車，今天倒是我第一次開這輛車呢。」歐陽慕華替她拉開車門，待她坐妥之後，才繞過車子，坐入駕駛座。
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他們已經坐在西餐廳的角落。經過歐陽慕華的特別要求，服務人員搬來一個屏風，為他們隔出了一個私人的小空間。
等他們點完菜，趁著服務生上前菜跟濃湯時的空檔，歐陽慕華開口說道︰「我必須跟你道歉。」
「道歉？道什麼歉？」章亞彤一頭霧水。莫非，他是為了那篇報導道歉？「如果你是指那篇報導的話……」
歐陽慕華伸手制止她繼續說下去。
「請你讓我說完。」他凝視著她，神情有點緊張。「其實，我一直沒有跟你完全坦白我的背景……我父親，是歐陽平，盛鑫銀行的總裁。我上星期已經正式跟學校請辭，下星期就要回盛鑫任職。」
這幾句話在他腦袋已經盤桓一下午，他好不容易一口氣說完。
「真的？你是盛鑫的小開？」章亞彤強迫自己做出驚訝與不知情的表情，心中卻不由自主地產生一股自我厭惡。
此時，她已經恨透自己當初那個餿主意。
「是的。我一直沒有跟你說，是希望在你眼中所見的，是歐陽慕華這個人，沒有其他商業考量，是因為『我』而讓你展開笑靨，而非我的附加價值。」他的黑眸緊鎖著她。
他的話，使章亞彤心中驀地一緊，胸口隱隱犯疼。若他知道，其實她是因為商業考量才接近他呢？
她沒有勇氣回視他誠摯深情的瞳眸，視線停在白色的餐巾布上。「那現在你又為何告訴我？」
「就是你剛才提到的那篇報導。那些狗仔遲早會把我的背景資料查得一清二楚，我想與其讓你從報導上得知，還不如我親口告訴你。至于那篇報導的其他部分，我還挺喜歡的。」歐陽慕華見她沒有不悅的反應，心中松一口氣。
「其他部分？」章亞彤嬌嗔地看他一眼。
那篇報導把他們寫成情侶，還不時出現一些肉麻字眼，有什麼好喜歡的？
「我沒告訴你那些事，你不生氣？」歐陽慕華問道。
「你只是沒告訴我你父親是誰，我為什麼要生氣？很少有朋友剛剛認識就調查戶口的。」章亞彤故作輕松地聳肩。
她自己才是欺騙他感情的大騙子，哪有資格生他的氣？
歐陽慕華听她這麼說，不禁笑開了臉。「為了感謝你的寬宏大量，我準備了一個驚喜給你。」
「什麼驚喜？」章亞彤隱約猜到，但仍問。
「今天下午我跟盛鑫的幾位大股東談過，他們似乎被我說動，肯放款給你們公司了。不過這要等到下個星期五董事會決議之後才正式定案。」他朝她眨眨眼。「這下你不用擔心貸款問題啦！」
雖然她早猜到會如此，但听見他的話，她心中卻是百味雜陳。她的目的達到了，應該是歡欣鼓舞，可她看著歐陽慕華希望討她歡心的神情，眼眶卻忍不住發熱。
從她踏入金融圈，她便深知商場如戰場，必須冷血果決，容不下婦人之仁。誰曉得遇上歐陽慕華之後，一切全亂了。她無法將工作利益和個人情感分開，而使自己陷入無盡的矛盾中。
「你……不需要這樣的。」章亞彤咬咬唇。「你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
「因為上回我們去育幼院時，你用你溫柔的笑偷走我的心。所以我只好纏著你，以免我成了沒有心的行尸走肉。」歐陽慕華伸出手，越過桌面握住她涼涼的縴手，笑道。
「歐陽……我……」一股不知打哪兒來的沖動，催促她跟他坦承一切，可是她的理智卻說，如果現在說出來，他們公司的那個企劃案就毀了，害她一時不知該怎麼辦。
「噓……」歐陽慕華溫柔地打斷她的話。「彤彤，現在別作任何決定好嗎？我還是我，沒有任何改變。可不可以給我們一個機會，用你的心來感覺我們的相處？現在，我們好好享用一頓晚餐如何？」
章亞彤凝視著他，神色復雜。許久，她點點頭。
歐陽慕華深情地笑了。「謝謝你。」
正巧，服務生此刻前來上菜。
章亞彤的視線越過服務生忙碌的身影，悄悄凝望歐陽慕華一眼，心中幽幽一嘆。
怎會演變成這樣？
她的計劃雖然順利完成，可她竟然發現自己已經割舍不下他深情的黑眸。
她的心，竟然有些痛……
第八章
接下來的兩、三天，歐陽慕華和章亞彤的戀情越來越明朗化。每逢下班時刻，總是可以看見歐陽慕華捧著一束鮮花，走入寰宇大樓的大門。
然後，他們會挑一間氣氛舒適的餐廳用餐、聊天，偶爾看看電影，牽著手散步，或者窩在章亞彤的辦公室陪她加班……總之，他們會一起共度夜晚的時光，然後再由歐陽慕華送她回到她的住處。
因此，章亞彤的積架跑車已經孤伶伶地停在寰宇的地下停車場好一陣子了。
星期三晚上，章亞彤坐在辦公桌前，雙眸盯著電腦螢幕，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躍動，急著把手邊的公事結束。
她分神瞥一眼坐在沙發上陪她的歐陽慕華，他正在翻閱一本財經雜志。
罷才他已經替她買好晚餐，現下正熱騰騰地擺在桌上等她。
「歐陽，你先吃吧！」她說。
「沒關系，你別急，我等你。」歐陽慕華听見她喊他，微笑地抬頭說道。
章亞彤敲下最後一個鍵，然後從座位上起身，伸個懶腰之後，走到他身旁坐下。
「聞起來好棒！害我一邊工作，肚子一邊咕嚕嚕地叫。」她看著桌上的三菜一湯，還有兩碗還在冒著白煙的飯，不禁食指大動。
歐陽慕華笑笑，把筷子遞給她，接著問道︰「對了！今天公司有發生什麼事嗎？為何我覺得今天走進大門時，大家看我的眼神特別不同？」
章亞彤把正往口中送去的菜肴放入碗內，對他笑著搖搖頭，說道︰「你的消息很不靈通喔！今天報紙爆料，說我的『地下情人』竟然是盛鑫銀行的小開，炒得沸沸揚揚呢！」
「真的？那麼快就查出來啦？」歐陽慕華挑起一道濃眉。「看來我真得佩服那些狗仔的功力。」
「你可是咸魚大翻身啦！起先報導說你追求我，是想人財兩得，現在卻說我是想釣個金龜婿。」章亞彤笑道。
他們一邊用餐，一邊拿他們的花邊新聞當話題，享受著兩人獨處的時光。
不過，辦公桌上的電話，卻在此刻不識相地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