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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吟 第26頁

作者︰文擬思

楚惜之已拿起手巾拭淚了;偷爺愁容滿面地听著曲調;而風允天,則帶著一臉不可置信的哀痛凝視淨月。

「四季吟……淨月,你還是全唱出來了。」風允天沉痛地閉上眼,想忽略掉那種悲哀的震驚。「我不是說過,我沒問,你就不準唱嗎?」

他和她唯一的牽絆……斷了嗎?

「這是我欠你的。」音樂停止了,淨月埋首忍住哭泣。

「然後你就可以無牽無掛地離開我了?你真的那麼狠心?」

這是風允天對淨月說過最嚴厲的話。

她也不想啊!淚一滴滴落在琴上,淨月無言以對。誰說離開他是無牽無掛?光是不能與所愛之人相守的這一份折磨,就足夠將她打人十八層地獄;誰說她狠心?若真狠心,她早就灑然離去,而非貪戀奢求著他的目光了。

「淨月,你一天是我的妻子,就一世是我的妻子,你到天涯海角,我就追到天涯海角。」風允天起身再次鄭重地向她宣誓他的不離不棄。「看清楚你的心,你真的舍得下我?」

「我……」淨月微微發抖,哭得更凶了,一次離開他的經驗,已經讓她的日子了無生趣,這種生活她實在不想再重來一次。終于她猛然撲到他懷里,盡情地放聲大哭。「我舍不下,我根本就舍不下……風大哥,你殺了我吧,這樣我就不用如此心痛地看著你和楚姐姐了……」

他覺得,他的淨月回來了,那個愛哭愛撒嬌又真性情的淨月回來了。風允天滿足地擁住她,內心滿是失而復得的喜悅。

「哭吧,把你的委屈都哭出來吧。夫妻一體,本就只有我跟你,沒有別人,你還不懂嗎?」

是這樣嗎?這麼說,風允天確實是愛她的?那她可以獨佔他嗎?淨月螓首抵著他寬厚的胸膛,不敢再深思這個問題。

說她貪心也好,自私也罷,就讓她多待在他懷里一刻,多貪圖一點他的氣息吧!

「淨……淨月娃兒?」偷爺好似大夢初醒,看見小倆口和好卻沒有一絲欣喜,反而皺著眉頭問︰「你方才唱的,是四季吟完整的詩句?」

「是」

淨月抬起頭,風允天順勢為她擦干淚痕。

「最後一句是︰‘秋聲盡訴七弦琴’?」

「嗯。」淨月難以理解偷爺反常的態度,反問他︰「偷爺,詩有什麼不對的嗎?’」

「不,沒什麼不對。」不對的不是詩,是人。偷爺暗自嘆了一口氣,嘴上還是凋侃道︰「淨月娃兒,看你哭得淚漣漣,鬢發都亂了,這樣亂丑一把的。趕快回房整理一下,冉回來用飯吧!否則,小心這一回你的郎群可真要嫌棄你嘍。」

模模頭發,還真有些亂了,一定是剛靠在風允天身上時弄的……糟了!她方才悲從中來,根本忘了廳里還有偷爺和楚惜之。淨月雙頰微紅地看了眾人一眼,偷爺的話剛好給她個台階下。

「那我先回房去了。」

***

直到淨月走遠了,風允天才平靜地開口︰

「偷爺,你故意支開淨月,是四季吟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大了。」偷爺一下抓抓頭,一下搔搔肚皮,坐立不安的樣子。「最後那一句,是‘秋聲盡訴七弦琴’吧?」

「難道偷爺已經猜出是誰了?」醫尊對孔家血案的其他凶手諸多隱瞞,就連親身女兒都不說,因此也斷了楚惜之救他的線索。

「唉.我想是他沒有錯了。」偷爺難得臉色凝重,正經八百地陳述一件事︰「五音宮、商、角、微、羽,其中商調又稱秋聲吧?」

「商?」該不會……風允天听到這個字眼即刻產生一種不祥的預感。

「二十年前,有一個人以一把七弦琴名聞江湖,他的琴藝出神入化,游走五湖四海皆極受推崇,可是不知何時開始,這個人突然隱聲匿跡,後來就少有人听到他的消息了……」

‘七弦琴?商?那個人是不是商不孤?」楚惜之意外地作出這個推測。

「沒錯,我猜四季吟的最後一句,說的人一定就是商不孤!」偷爺篤定地點頭。「二十年前,我和商不孤有數面之緣,當時他慣用的琴,就是淨月娃兒手上那一架。當年他突然消失,我還替他覺得惋惜,現在想一想,應該就是為了避孔家血案的風頭。

「淨月的琴藝如此超群絕俗,看來已盡得商不孤真髓了。」風允天想到她只要素手一彈,愉悅的曲調可使滿座欣喜,悲傷的曲調可引人涕泣,那商不孤琴藝之佳可見一斑。

「當年商不孤三山五岳的游歷,就是做著買消息、賣消息的行當。」說到這里,偷爺臉色變得有些怪。「風小子,要不是淮陽老怪傳訊要我到大同村的聞香坊尋你,我還真不知道商不孤居然躲到那里去做回老本行了。你說,淮陽老怪是怎麼知道的?」

原來師父死前還留話請了偷爺助他,難怪他會在那麼湊巧的時間及地點遇到偷爺。思緒至此,風允天不得不欽佩師父的安排,他這一生看來是很難青出于藍了。

「師父他老人家的智慧不是常人能夠理解的,做他的徒弟這麼多年,我還沒有發現過他縝密的心思有什麼破綻。」

「這件事,務必要瞞著淨月。」偷爺嘆了口氣。「她大概承受不住這個打擊。」

風允天實在不想再隱瞞淨月任何事,但憶及她對商不孤的孺慕,他也只能無語首肯。

只希望這傻丫頭別又敏感地發現什麼,否則父親不堪的往事加上丈夫的再次隱瞞,他簡直不敢想像她會有什麼反應。

第九章

淨月要求自己不要在乎楚惜之的存在,不要質疑風允天的心意,她唯一關注的,就是做好一個妻子的工作。

那天晚膳之後,風允天每天仍是早出晚歸,但無論多晚,淨月一定坐在房中等到他回來,為他撫去一天的辛勞。她已經漸漸習慣兩人相擁而眠的日子,無法忍受枕邊空虛,所以兩人一定也是一起迎接隔日的朝陽,她再打點他的衣著、理容……她是風允天的妻子啊!即使平淡如水的生活,對她而言這就是無窮的幸福。

不過,這份幸福能長久嗎?她也不敢確定。他說夫妻本是一體,但只要有關四季吟或楚惜之的事,她刻意忽略、他輕描淡寫,這個疙瘩不除,「夫妻一體」永遠是個假象。

這一天,襯著落葉繽繪,淨月在庭院撫琴,這一帶來往的人較少,所以沒有閑雜人會破壞這股風雅。今秋的槭葉紅得別致,她聚精會神地彈著,不經意轉眼看到一個人影,已經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是誰?」

淨月停下琴音,抬頭看向遠處朝她走來的人……咦?這個人她沒有看過,好像不是偷爺宅里的人。

「你是商淨月?」來人淡淡地開口,身著黑衣的他全身散發出冰冷的氣息,嚴肅的臉面無表情。

「是,請問你是……」淨月不斷打量眼前的黑衣人,總覺得他似曾相識。

黑衣人仿佛沒听到她的問題,逕自說︰「商不孤叫我來帶你。」

「爹?帶我去哪里?」爹是不是找到落腳的地方了?

「你不必問,跟我走就對了。」

在父親的朋友之中,好像沒有這種氣質的人……淨月防備地盯著他。「真的是我爹叫你來的?你有什麼證明?」

「我沒有證明。」黑衣人的話語沒有一絲熱度,漠然的態度更似在臉上復上一層寒霜。

「那我不能跟你去。」淨月抱起琴便往內室走。「我根本不認識你,除非你能拿出證明……」

「由不得你!」

黑衣人一閃來到她跟前,手輕輕地揚起,淨月眼前一黑,當下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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