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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心美人 第11頁

作者︰夏夜

哀傷的眼淚混合著痛楚,不斷地自楚畹的眼眶中流下。

她看到了,在眼前這個男人熱情如火的身軀下所包裹的,只是一種純的,沒有心……

怎麼會把自己逼到這種絕境?她竟讓自己變得這麼低賤,宛如一個出賣靈肉的娼女,她覺得她好卑微、好骯髒……可是……這不是她自願的啊……

在聿亙進入她的那一剎那,一陣猛然襲來的椎心之痛令她忍不住痛哭出聲——在那一瞬間,他所貫穿的不只是她的身體,還有她的心……

終于知道他為什麼要對她那樣殘酷無情,因為對他而言她的意義也僅止于暖床,不值得付出多余的憐惜和關心。

憑什麼怪他不肯手下留情呢?也許,她應該學會認清自己現在的身份……

第四章

下著絲般細雨的午後,楚畹獨自走在王府後苑的花徑上,淡綠的縴影在花叢間悠悠蕩蕩。

自從那一夜之後,聿亙幾乎每天晚上都歇宿在她房里,沒有一天放過她;不過他只有夜深時分才會回來,在白日這段漫長的時間里,楚畹總是待在後苑亂逛,不到日落不回房。

她實在不得不如此,因為她無法一整天待在那個和聿亙夜夜春宵的臥房,那會讓她瘋掉!

日日在王府里漫行,仿佛她的人生就和她的步履一樣,茫然且毫無意義。

在後苑走動多時,楚畹在一盆開得甚是爛漫的瑞香花前停了下來,駐足觀看。

那花開得十分漂亮,楚畹不禁想采一朵下來玩賞,可是手才剛要踫到花枝,她就停住了。

花一旦離枝,就再也無法回到它原來的地方了吧?采下它之後,就注定它美麗的生命只能到此為止……

這個想法驀然浮上心頭,楚畹慢慢地縮回她的手。

還是算了吧!她轉身想繼續她的漫步。

就在這個時候,離她不遠的地方驟然響起一陣雜沓的腳步聲。

想也不想地,她立刻反身躲到一棵枝葉茂密的桂樹後,刻意避開來人。

不知為什麼,她不想任何人見到她——現在的楚畹……

為了救父兄而允諾的條件,讓她從今以後再也抬不起頭來做人。

來到後苑的那一群人是府里的婢女,她們手上拿著花籃,到後苑來摘取王府里每日擺飾用的折枝花朵。

楚畹在樹後隱約看到她們一群人停在王蟬花叢前采花,耳邊不斷地傳來她們連串的笑語聲。

「我听管這個園子的大娘提起過,她說她這兩日在園里巡視的時候,經常會看到一個美人在花間走動,可是等到她想要走近詢問的時候,那個美人就又不見了,你們說,會不會咱們這園子里現出了花妖?」其中一個丫環半開玩笑地說。

「妖你的頭啦!就你專會胡說八道!」一個不信邪的丫頭立刻斥責她。

「就是說嘛!這世上哪會有什麼花妖?我想大娘說的那個美人,八成是王爺從外面帶回來的新寵。」

「可是你有听說最近王爺帶回了什麼姑娘嗎?」又一個丫頭加入討論的行列。

「嘿,你的消息還真是不靈通耶!現在王爺的房里不就住著一個嗎?我就是負責替她送三餐的,曾經看過她一、二次,是個非常漂亮的美人,仕女圖里的美女都還沒有她那麼好看……」

听到她們將話題扯到自己身上,楚畹的心髒霎時漏了數拍。

「喔,你說的是她啊!」一個飽含不屑語氣的聲音響起。

「咦?听你的口氣,好像認識那位姑娘那!」眾丫環頓時興奮起來,圍著那個丫頭追問︰「阿紫,趕快說,你到底對她知道多少?」

「哼!那種人我怎麼可能會認識她?只不過當初她昏倒在王府前面,是總管大人叫我和小紅去帶她進來的……」

鄙夷至極的語調令楚畹的心揪成一團,她下意識地壓住耳朵,不願意听到那些會傷人于無形的言語;但那個丫環所月兌口而出的話語,卻還是像利刀般,一字一句地刺入她的耳膜——

「……當初瞧她還長得人模人樣的,倒像個大家閨秀,可沒想到原來是一個沒有廉恥的賤貨、下流的娼婦粉頭!」阿紫尖酸刻薄地說道。

「你怎麼知道她是娼婦粉頭?」丫頭們好奇地問。

「你們怎麼那麼傻?她不是粉頭,肯讓人家包回家里嗎?你們想想看,咱們王爺在京城里的紅粉知己雖然也不少,但有哪一個會在咱們府里待上那麼久的?所以那個女人的身份不用想也知道。」

「原來如此。」負責楚畹送飯的那個丫環听完之後了解地點點頭。「怪道她會住在府里這麼多天呢!原來是被王爺包佔的妓女。不過還真是令人不敢相信,那個姑娘真的很漂亮,也很有氣質的樣子,想不到骨子里居然那麼下流!」

「人不可貌相嘛!有些人表面上很正經,其實私底下可不一定……」

那群婢女三言兩語又將話題扯到別的地方去,嘻嘻哈哈地鬧成一團。

片刻後,她們的笑語聲隨著腳步越走越遠,逐漸消失;偌大的園里只剩下躲在樹後哀傷至極的楚畹。

她好想哭,她好想放聲痛哭!

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這麼淒慘的一天——堂堂的楚家六千金被人家當成青樓女子,左一句賤貨、右一句粉頭地痛罵!

她真的好可悲,居然會淪落到今天這種下場,連下人都瞧不起她!

好想放聲痛哭一場。但是她能嗎?她不能,在這個不屬于她的地方大哭,只會引來更多人、徒增她的羞辱……

她只能靜靜地流淚,讓自己的哀傷化為無聲的眼淚,悄悄地發泄出來。

楚畹漫無目的重新回到花徑上徘徊,不同以往的是,此刻她不禁腳步茫然,違心也茫然了……

細雨越下越大,漸漸由方才的絲雨化為滂沱大雨,楚畹卻依然如故在花間漫行。

也許她是沒有察覺到雨勢變大了,也許她是想虐待自己……

回到房里之後,已是黃昏。

浴桶中早已盛滿下人替她準備的熱水,楚畹費了好長一段時間將自己濕淋淋的身子清理干淨。

換上一套干爽的薄襖,她回到房間。看著桌上擺放已久的晚膳,她一點食欲也沒有,只覺得非常頭昏。

她決定早點睡覺,可是她才剛躺上床不久,門外就響起一陣沉穩的腳步聲。

聿亙回來了。腦中閃過這個認知,楚畹勉強自床上撐起身子,她記掛著有事要問他。

「你沒用晚膳?」他走到房里,看著桌上那些絲毫未動的菜肴,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不想吃。」

「隨你。」他看了她一眼,無所謂地說,隨手將月兌下來的外袍拋在地上,人則坐到一旁的花梨椅子上喝茶。

楚畹見狀,忍著越來越強烈的頭暈感,下床替他收拾拋在地上的衣服。

住在王府的這些日子,她不只陪寢而已,還替他做了許多事情,下至為他整理衣裳鞋履這種小事,有時還要替他刷背——她不但是他專屬的娼妓,甚至還成了他的女奴。

她從來不是會做這些工作的人,但聿亙卻總是役使她役使的理所當然。

「過來替我捶背。」喝過了茶,他語氣慵懶地命令道。

楚畹收拾好衣服,順從地走過去。

「我想請問王爺……」她一面輕柔地按摩他寬厚結實的肩膀,一面小心翼翼地問。「關于家父和家兄的事,不知王爺是否已撥冗處理?」

這是她如今最重要的一件事。身體承受糟蹋、尊嚴遭到創傷,她可以忍,但至少要忍得有代價。

她要知道她的犧牲是否真的能夠換回父兄的性命。

「沒有。」他回答得坦然不諱,一副絲毫不以為意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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