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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飛記 第24頁

作者︰文心

左雙兒被她雙目中的寒意懾得怔了怔.忘了自己接下去應該說什麼話。

一旁的左意兒接了口,「好!丁鮑子快人快語,那我姊妹妹們也不客氣了,听我大哥說丁鮑子乃一介畫商,想必是不會武功,那就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在這幾樣中挑我姊妹拿手的和丁鮑子比試如何?」她仗勢欺人的說,只管挑自己專精的比試。

于環臉上笑意愈發溫和了,「客隨主便,丁某奉陪便是。」

「那就挑琴書畫吧,其他幾樣太花工夫了,三局兩勝可好?」左意兒立刻出招。

「好。」于環再無二話。

「比可不是白比的,若丁鮑子輸了,你再不許見寒大哥面。」左雙兒咄咄逼人的說。

于環目中殺氣更甚,沉默許久,驀地回頭,深深望著寒彥飛,那向來如春水般溫煦的眼神,此時卻結成了冰,冷冽而深刻。好一會兒,才應了一個字。「好!」

這場面完全將寒彥飛當成了賭局的彩頭,照寒彥飛往日的脾氣,不可能不發火,然而這時他卻笑盈盈地,全然不放在心上。

左慕誠自是知曉他的脾氣,此時好生奇怪,但在這麼火爆凝肅的氣氛中,卻又不敢出聲,只用疑惑的眼光詢問好友。

寒彥飛但笑不語,環兒那不成功使成仁的壯烈眼神,說明她是不可能將他拱手讓人的,她為了他、為了維護他們的情愛,一定會全力以赴,可見她對自己是如何地看重。雖然之前,就知道她對自己的情意,但這還是第一次,知道她對他的情意深重到了何等地步,原來她對他的愛意並不亞于他對她的,此時的寒彥飛歡喜都來不及,叫他怎麼還可能生得出氣來。

盈滿胸懷的只有感動,寒彥飛笑盈盈的目光始終凝注在她身上此時,比試已然開始了。

左意兒在淮陰素有「妙琴天女」之稱,甚至有文人听過她撫琴後賦詩贊美的,詩中名句「綸音仙樂自繞粱」還被四處傳誦,可見她的琴藝有多精妙了。

此時,她用拂廛子輕拂琴上的灰塵,然後撫著自習琴起使用慣的鳳尾琴。背對著眾人坐在琴台前,深吸一口氣,靜下心氣,當手指搭上琴弦的那一刻,她渾然忘了自己是為比試而撫琴,指撥弦動,一曲「盼君歸」幽然而起,琴音婉縛哀怨,娓蠅地細訴著思君盼君君不歸的輕愁淡郁。

听著琴音,于環心中震動。左家的大小姐果然不俗,左意兒的琴藝之精出乎她意料之外,她竟不由得不凝神細听,更不由得她為曲意所動。

一曲終了,曲意中「心愛之人所愛非己」的憂怨苦楚仍縈繞于眾人心頭,除了粗枝大葉的左慕誠人人均是眼眶微紅,皆想到了自己得不到的心上人,就連于環也不由得為之動容,雖然他們覬覦的是自己的心上人,

但他們的情意卻也是真摯的!

沉默了片刻,閣子外響起一片叫好之聲,整個天香樓的人全在喝采。

左知誠強壓下心頭的傷痛,輕咳一聲,「意兒的琴藝愈發精進了。丁鮑子,你自認比得過嗎?還是就此認輸?」

「認輸?」于環輕笑一聲。「左大小姐琴藝雖精,卻也未至無人能及之極境,匡卷琴藝雖算不上頂尖,同左大小姐比來,卻也不會輸。」

「哼,好大的口氣,如此,你就試試吧!」左雙兒冷諷。

于環笑笑,在琴台後坐下,面向著眾人,輕輕將琴轉向,套上玉甲套,目光一轉,望住了寒彥飛,「大哥,你且听听看,我的琴藝可還能人耳。」眼波流轉間,卻脈脈訴說著——大哥,這曲是為你彈的,只為你!

寒彥飛目中情意更濃,眼光更熾熱了。

並未轉開互遞交投的眼波,撥弦試音後,于環緊緊凝著寒彥飛,指尖輕動,她彈的是「燕雙飛」,隨著琴音散布開來的是鶼鰈相伴、比翼雙飛的不離不棄、繾綣綢繆。

那纏綿的相知相惜就如她和寒彥飛交投的目光般,是再拆分不開的生死相許!

大哥,你明白了嗎?你听懂了嗎?于環想說而說不出口的,都在琴音中了,也許你對于環的情意比之我對你的要來得早,可是我對你的情意卻是那地真、那麼地深啊!

寒彥飛似是接收到她的心意,他于心中暗忖。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環兒,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不單是你的心願,也是我的心意啊!

琴音漸收,一曲終了,兩人互視著的眼光卻是旁若無人地纏綿著,听不見任何其他聲音,只是痴痴地對望著,無言地訴說著衷情。

好一會兒,寒彥飛摘下腰間寒玉笛,笛橫就口,以一曲「上邪」酬答她的琴——情意。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于環一听笛音,手指不由自主地跟著撥弦。

長命無竭衰,冬霄陣陣,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曲畢,兩人怔怔地對望著,從未有一刻如此刻般覺得兩心相契相合,靈犀相通。

他們就這麼痴痴對視著,看不見左意兒的黯然失色,看不見左雙兒的嫉恨滿面,更不可能看見左知誠的面色灰敗若死,左珊兒的傷心,直到「這局算誰勝了?」左幕誠不懂這文雅玩意兒,拉大嗓門嚷嚷著。

于環這才回神,同寒彥飛相視一笑,心頭卻是一片平靜,她自己也是好生奇怪,是不是靈犀相通、生死互許之後,便什麼也不怕了呢?

再不怕旁人議論、破壞,他同環兒之間再不是這些能拆分得開的!

寒彥飛的目光轉向左家人,看他們可明白了這個道理。

除了左雙兒外,所有人都已無話可說,被他們表現出來的至情震懾住,也死心了。

左雙兒猶自不服氣,還有機會的,還有兩局,只要能勝,便能將他們分開,只要有機會讓寒大哥領會我的情意,未必不能感動他。

「這局就算你勝了,還有兩局,你別高興得太早,我還是有機會贏的。」最後一句輕若蚊蚋,像是說給自己听,安慰自己那般。

左知誠和左意兒卻只是沉默,他們知道以寒彥飛和丁匡卷之間的情意,要分開他們是不可能的了,他們兩人都已放棄了贏的希望,這樣的感情,即使是贏了,也是拆分不開的!

于環望著左雙兒的眼光中滿是憐憫,「沒用的,你贏不了我的。」大哥的心是她的,是左雙兒再怎樣費盡心機也奪不去的,何苦呢?非得讓自己沒個台階下?

那憐憫之色如針般札在左雙兒心頭,她目中恨意更濃,「先別說大話,這是我初夏時分畫的‘蝴蝶戲貓圖’,你若能畫得比我好,再說這話不遲。」

畫攤開一看,于環便知道左雙兒是存心要為難她。

她這「蝴蝶戲貓圖」是雙鉤填彩的筆法,不但用鉤、暈的筆法顯出了狸貓的靈動嬌憨,更用「先鋪後染」之法用各色顏料點出了彩蝶的明麗翩然。這是一幅好畫,書畫生意做了幾年,讓于環一眼便可斷定,左雙兒是養過貓的,才能將之畫得如此栩栩如生!可現在桌案上,別說畫畫用的顏料沒有,就連作畫專用的絹都投有,只有筆墨紙硯四色,連筆都只有大、中、小楷三枝。

別說于環心中有數了,就連素來愛畫懂畫的寒彥飛都變了臉色,勃然大怒,「左雙兒,你別欺人太甚!」

受心上人這一句,左雙兒臉色一灰,目中止不住地流下了淚,她是愛他呀,為何寒彥飛偏偏不……

見她如此,于環反倒是不忍了,「大哥,別這樣,」她只不過是愛你之心太切。「況且我也不一定就輸了,真正的善畫者,不會受畫具所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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