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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劫 第10頁

作者︰沙沙

而要硬讓床位,她又不敢,就怕惹師父不高興。

「你老睡乾草堆,是不妥當。」

師父居然點頭道,轉個方向要去買床了。

哎呀!怎地變成要買床給她?她是說他該為自個兒買的啊!

「不用了!不用了!」連聲地推拒,趕在行雲流水的師父身後喚道︰「徒兒我不需要啊!」

前頭的人當作沒听到,腳步倒是緩了些,待她趕上,手上的菜包也被拎走了。

熱鬧的街道上,無人注意到這一高一矮的古怪人物,男的黑袍黑鞋,雖無華衣,威氣自發,一眼就知不是尋常匹夫;而女的若說是隨身小僕,倒更像是在後面追著要錢的小乞兒。

是古怪,非常古怪。也難怪幽主雖然不願硬插手,還是難掩疑慮。

說是不插手,不過是給列忌觴一些時間而已。

放眼幽界之中,難找如列忌觴那樣的人才,能仙能靈,視天理為無物,卻又自有分寸。

明界那老不修看中列忌觴,正是因為他無心無情,因而無私。

這樣放任他去求心……身為幽主,是否反砸了自己的腳?

街角暗處,幽主望著兩人背影,忖度起來。

第五章傾心

「歆齊府」正張燈結彩,郡主為心愛的女兒慶生,因郡主奇跡般的病愈而更加盛大。

「人找到了嗎?」

鵡漡的粗臉皮,又有發紅的奇景出現,每天郡主劈頭就是這一句。天殺的是,他能回答的也只有一句——

「小的該死,還沒找到。」

「老鵡,不要隨便說死。」

輕斥的聲音柔如水,鵡漡的虎背熊腰,卻像忽然矮了好幾寸。

「是是!小的——」

把該死兩字及時咬住,咬到舌頭。疼喲!

「老鵡,你進府多少年了,統領郡王府大軍,只要一聲怒吼,可以教小兵從馬上生生跌下,怎麼對起我來,老是這樣婆婆媽媽的?」

可以滴出水來的聲音,含著親切的揶揄,鵡漡卻是苦了一臉的大胡子。

他不習慣啊!再多少年都不會習慣。

郡主美得像朵含露半開的芙蓉,舉手投足都是說不出的雅致,偏偏有顆將帥的腦袋——像她那半退隱的父親一樣,縱橫兵法,滿腦子的戰術;最嚇人的是,還有種天生的大將之風,讓他這種只憑力氣大、嗓門大的匹夫,不由得要自覺矮上半截。

試想,一個步履姍姍的美人兒,若無其事地踏入敵方陣地,輕聲細語幾句,就讓人棄甲投降——這不是怪異到讓人發毛嗎?

這種事只發生過一次,而且只有他意外目睹當時的經過,但已足夠讓他嚇得不輕了!

他知道郡主沒有什麼奇法神力,只是膽大心細、又深通人性之道罷了,天才加上美女,真是可怕的組合啊!

說來郡主也是他看著長大的,自認和他親得很,所以動不動就愛取笑他,但他……就是不習慣啦!

主是主、僕是僕,況且她還未成年,就這樣厲害,將來不知會成什麼樣?

所以,雖然打死他也不會承認,鵡漡對這個小主人實在是……怕怕!

怕歸怕,他還是把她當成自己最大的責任,比統領郡王府軍還更重要。

也正是如此,他每天咒著那小女僕,一城又一城地遣人搜尋,只求把郡主的救命恩人趕緊揪出來,不必再每天硬著頭皮去郡主房外報壞消息。

其實說來,是根本沒消息。那個叫余兒的小不點,不知煙消雲散到哪兒去了,他那夜守在木屋門口,到了晚膳時間才敲門,里頭卻是無聲無息,他擔心起來開門采看,只見郡主悠悠醒轉,那小娃兒卻不見了!

郡主醒來之後,堅持是那小不點救了她,要他派身邊所有兵馬徹夜搜索,他把林子都踏爛了,卻是連個影兒也找不著。

那小不點害羞怕生又年幼無知,怎麼救郡主的?

他不懂,只知郡主真的身子忽然大好,食欲也大得驚人,隔天就能上馬,還帶頭在林中又轉了好幾圈,怎麼也不放棄找人的念頭。

要不是雨愈下愈大,他苦苦勸告,就怕主子再著涼,郡主才好生不願地打道回府。

最讓他差點嚇白胡子的,是從郡主懂事以來,第一次見到她淚汪汪的模樣,簡直……簡直是要變天了!

一定是鬼門關闖一回,再怎麼厲害的郡主,也嚇哭了吧。

至於那小不點……明明直叫自己是倒楣鬼,卻成了什麼救命恩人,難不成是以毒攻毒?

他能想到的歪理也只有這一條啦。

救人是好事,這小表頭干嘛跑人呢?嗟!害得他天天來見郡主時,頭都抬不起來。

「郡主,我們再找下去,就要過北河了,那小不點……我是說您的救命恩人,真會跑那麼遠去嗎?也許……」

也許早就真的「倒楣」,遭什麼不測了!

不過他沒那麼笨,把這種話給明講出來,瞧,郡主那雙美眸,不就瞪過來了嗎?

哎呀,那美眸里……怎麼又水汪汪的了?!

「真的是魂飛魄散了嗎?那麼……我在人間找,是錯了。」

鵡漡一雙眼凸了出來。

「什麼?」

他有沒有听錯?郡主難道一場病,燒壞了腦子?

不會啊,明明郡主看起來、听起來,還是那麼地柔中帶剛,和從前一模一樣。

「老鵡,我听說京城里有位法難道人,不說法術,只談天理,卻是字字玄機,求教者少有人懂,你去幫我把他請來;如果他不肯來,幫我請個約,我去見他。」

有這種人啊?鵡漡抓抓胡子,乖乖點頭。

「老鵡,你說你是在路邊找著恩人的,她說她身帶霉運?」

「是啊。」

他被郡主像拷問一樣,和小不點說過的每個字,早就復述一遍——不,是一遍又一遍了。他好命苦!

「難道劫數可以命抵?」郡主又喃喃自語。

「不會吧!」他想也沒想就接口︰「我想殺某人,某人就沒命了,這是做了就有結果的事,哪是誰的劫數、誰又能抵了?」他姓鵡的就是不懂什麼運氣不運氣的,戰場上你死我活,是看誰戰術好、武力強,難道命好的人,乖乖站在那里給他砍,就是死不掉?

郡主倒沒怪他多嘴,僅是淺笑了笑。

「你相信自己、相信人定勝天,很好。但我活了下來,確是僥幸,不是我自己的努力,而是別人的恩情。我一天不弄清事情的真相,一天不能安心過活。」

好吧,郡主想要的事,他姓鵡的就算上天下海,也要奉上。

「郡主放心,我今兒個就起程上京,一定讓您見著那道士!」

破廟變得一點也不破了,屋頂鋪了層木板,窗戶掛了竹簾擋雨,還加了張小木床,連門都有了。

余兒非常賣力地將小廟打掃得光光亮亮,自己看了都覺得心曠神恰。

雖然……一點也不懂師父為什麼要這麼麻煩,自己動手敲敲打打的,怎麼看也不像……呃,她原本心目中不食人間煙火的師父。

當然啦,師父餓了會吃飯、渴了會喝水,雖不確定每晚坐著到底有沒有睡覺,但總是還做些人得做的事。

只是……修廟?

她並不期望師父一揮手就可以變出床呀門呀的,但這樣動手做粗工,實在讓人有收驚的必要哪!

況且,師父不是一直住在這兒嗎?那為什麼以前坐在破廟里讓雨淋沒關系,現在卻這麼大費周張?

她是很喜歡這樣有「家」的感覺,不過她簡單日子過慣了,並不真在乎是不是有床可睡,倒是為師父的賣力感到不舍。

說到床就更心虛了!師父還是整夜坐著,她卻有床有被,還有真的枕頭呢!從前在佑善居,隨便撿塊木頭就充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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