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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鳥的天空 第24頁

作者︰白少邪

天空默默地籠罩著仰北的身影,是灰白的素描,糾結了跳躍的時光。

這一年的春天經歷了一次倒春寒,直到五月,陽光才漸漸溫暖起來。期末將至,二年八班換了老師,很快面臨著分班考試,黑色的高三即將到來,所有人的情緒都顯得沉悶。

人始終是容易遺忘和習慣的動物。

漸漸地,大家都已經習慣了申暖的消失,習慣了慵懶地在後面安睡的衛朝陽,也漸漸習慣了他身旁永遠空缺的那個座位。只是偶爾,一個轉身,一個回頭,看著教室的最後一排,不經意地想起曾經某個時候,在那里,曾有個笑得很暖的女孩和凶狠的衛朝陽打打鬧鬧,而那個俊秀的少年,總會很溫柔地注視著那個女孩的笑容。

一切仿佛回到了申暖之前的時光,只是一些東西還停留在人們的胸口,揮灑不去。

姜遠航沒有強迫仰北回家,他仿佛已經意識到,過去那種強硬的,想要操縱和控制的手段和處事方法也許並不適應于生活。他已經錯了半生,糾結輾轉,換來一個錯誤的結局。

姜仰北依舊沉默,書寫,畫畫,有時會去護城河散步,走到最初的那個地方,想起第一次見到那個孩子的情形,苦澀地笑。

他已經很久不笑了,苦樂悲喜只在回憶里,靜靜地生活,靜靜地遺忘。

在這個世界上,原來真的有注定得不到的東西,無法完成的事情。

因為我們,從來就是生活在一個廣闊的世界里,卻被狹隘的道德條例緊緊束縛。

沒有人能逃得了命運,大話西游里的紫霞仙子會信誓旦旦地說天最大,有老天爺給我做主,我怕什麼?可是最終,她也會落寞地躺在至尊寶的懷里,微笑著說,原來,我猜中了那個開頭,卻沒有猜中結局。

到底是哪里錯了呢,到底是哪里不對呢?

如若所有問題都能夠給一個答案,那,便也不再是人生。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就是暑假。美術協會的人邀請姜仰北參加畫展,他毫不猶豫地回絕了。衛朝陽知道了這件事,去了姜仰北的家里。

房子始終沒有變過,包括申暖的那個房間,衛朝陽坐在沙發上,沉默著打量這這一切。

姜仰北自廚房端出一杯水,「找我有事嗎?」他淡淡地問。

衛朝陽一陣恍惚,仿佛又看見了很多前那個蜷縮在角落里默默無聲的姜仰北,明明平靜得完好無損的面容,卻始終散發著一種傷痕累累的死氣。

有多久沒有跟他好好談過了?

衛朝陽覺得自己越來越弄不懂仰北的內心。過去的他雖然絕望但總還是願意在他面前傾訴憂愁,如今的姜仰北卻將自己徹底地塞進了殼里,連一點喘息的空間都不留給自己。

衛朝陽看著這樣的仰北,心中一陣刺痛,「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姜仰北怔了怔,困惑地問他︰「我怎麼了?」

他嘆了口氣,無法回答。

「你還沒回答我,突然找我干什麼?」

衛朝陽放下杯子,「我听說你拒絕了美術協會的邀請。」

「那個啊,我不太感興趣。」姜仰北無所謂地說。

「你現在對什麼感興趣?」

仰北看著他。

「除了整天待在這個房子里,你還對什麼感興趣?」衛朝陽放高了語調。

姜仰北偏過頭,「你太激動了,別這樣。」

「仰北,你到底是怎麼了?申暖走了,難道你就不要生活了嗎?」

毫無預備地听到這個名字,胸口像被什麼蟄了一下,「誰說的,我不是很好嗎,跟以前一樣……」強顏歡笑著,在那個人出現以前,他不是一直都是這樣嗎?

衛朝陽站了起來,「你覺得好?」他緊皺著眉頭,「你有沒有算過,你到底有多少個月沒有出過門,有多長時間沒有見過人,又有多久沒有開口說一句話?你有沒有照過鏡子,看著自己的時候,還認不認得清自己的臉?!」

姜仰北微微睜了睜眼楮,目光很快又黯淡下去,「你在說什麼呢,我每天都有去超市買東西,而且現在,不是正在跟你對話嗎?」

衛朝陽的目光變得陰沉,一言不發,緊緊地盯著他。

姜仰北站了起來,「如果你沒有什麼要說的那我去畫畫了。」

他真的走進了畫房,關上門,然後再也沒有出來過。衛朝陽一直坐在客廳里,許久,听到了房內傳來的低低的嘶吼,從胸腔一直抵入喉頭的痛楚,壓抑地回蕩在空蕩的房間內,衛朝陽推開門,舉目望去,天花板,牆上,地面,所有能擺放畫紙的地方,全部是申暖的畫像。

每一天,只有畫著這些東西才能呼吸,每個晚上,只有躺在申暖的床上才能感到窩心的溫暖。壓抑了太久的痛無處宣泄,輕咳著,化作一口血,落在地面。

「去找她吧,仰北……」衛朝陽跪在了他的身邊,「去找她,好嗎?」是相伴了十幾年的兄弟,無論如何不能看著他倒下,無論如何,他只要他活。

姜仰北抬起頭,顫顫地哭泣著,「她還會再回來嗎?就算回來了,她還會再跟我在一起嗎?朝陽……告訴我,血緣這種東西,到底是為了什麼?」

為什麼明明是最親近的人卻不能在一起,道德這種東西,是為了破滅誰而建立?人與人相愛至,難道只是為了繁衍後代?

姜仰北不明白,彼此相愛,這樣簡單的事,為什麼就是不能得到幸福?如果是以前,他大可以帶著申暖遠走高飛,不是為了誰在一起的,因為愛,所以不能分離。他已經任性過一次,結果換來了整整三十六針,刺痛地扎在申暖的背後,他的心底。不能動,怕一個自私,就換來兩個人的萬劫不復,如今,除了等待,難道還有別的辦法嗎?

日子仍在繼續,唯有自己的時間,永遠停在了那個人走的那一天,這是個作繭自縛的時代,即使感情,也沒有人能夠擁有真正的自由。

衛朝陽喉頭發澀,他說︰「你到底在害怕什麼?難道那次以後,你還是不知道自己對她的重要性嗎,你以為痛苦的只是你一個人嗎?任她走掉,自生自滅,害怕失敗和失去,永遠只是畏畏縮縮地躲在這里,可你有沒有想過,申暖也是一個人,就這樣放棄,你甘心嗎,就這樣丟下她,你不會感到羞愧嗎?」

「那你覺得我該怎麼辦?!」姜仰北悲憤地喊著,聲音再次軟了下來,「我還能夠怎麼辦呢?」

「仰北,你真的在乎你是她哥哥這個事實嗎,你所愛的那個人,是申暖,不是她的身份不是嗎?」衛朝陽認真地說,「你明明知道自己不可以離開她,既然已經羈絆得那樣深了,何必勉強自己在乎其他人的眼光?」

「朝陽……」姜仰北震驚地看著他,「難道你不會看不起我嗎?」

「如果你繼續逃避下去,我想我會。」

姜仰北依舊大睜著眼楮,許久,抱住了這個永遠為著自己著想的兄弟,「謝謝你……朝陽,謝謝你……」

衛朝陽笑了,他真的是個很簡單的人,只要重視的人能夠開心,他就幸福,如今最重視的兩個朋友出了事,他沒辦法就這樣看著。

還有什麼比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更重要的事呢,在這個世界上,就是有太多的戒律和法則,可法律不能給人幸福,道德也不能。

只是兩個相互牽絆的人在一起這麼簡單的事,到底妨礙到誰,又傷害到誰了呢?

所謂博愛平等,原本也只是為了大勢所趨而呼喊的信仰。

所有人都沉默著,所有人又都忽略了一個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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