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嬉鳳帖 第9頁

作者︰言子夜

「呵,要存錢不是問題,」鳳愛不得已,只好干笑幾聲草草收場,「只是……我是替柳大當家的設想呀,您想,從香河鎮到這兒,最快也需耗費半日的路程,您將錢存在本錢莊,到時提領不是挺不方便的嗎?」

這倒有趣了,她開錢莊做生意,竟然做到想拜托客人別上門!

「哪兒的話,方便得很,本當家不僅輕功了得,馬上功夫也是一等一的好。」總而言之,他就是賴定了要在這錢莊開個戶頭就對啦!

鳳愛瞪著他那副死皮賴臉的模樣,咬緊牙關,心中忍不住暗潮洶涌。

她聲音低到不能再低,「你就是硬要存在我這兒就對了是吧?」

「沒錯,就存在這兒。」柳蟠龍撓撓胡子,咧嘴笑得開懷,他指使手下將一箱箱裝滿銀子的木箱扛上櫃台,一面囑咐道︰「小心小心,我這人向來重感情,這銀子雖不比金子重,可也得認真對待它才行嘛,本當家就算賺錢賺到手軟,也還是非常珍惜和每一錠銀子之間的緣分!」

好,既然命里注定躲不掉了,那她就只好見招拆招了吧!

「來人,替柳大當家的端張椅子,另批人也甭閑著,趕緊把這幾箱銀子盤點清楚,一個蹦子兒都不許有差池。」鳳愛心一橫,旋即交代下去。

才不過一轉眼,人人都動作起來,錢莊里又恢復了先前的忙碌情景。

柳蟠龍乖乖坐在椅上,手指頭輕敲大腿雀躍地打著節拍,一雙眼則眨也不眨,緊跟著鳳愛穿梭于人群間。

她一會兒進櫃台內盯屬下的工作,一會兒認真核對帳目,一會兒上前和客人攀談寒暄,但無論她再怎麼忙,就是不搭理他。

就這麼將柳蟠龍一個人晾在角落邊,假裝不存在似的。

柳蟠龍努努唇,茶已讓他給喝干,一盤瓜子也全嗑完了,她卻還是不理他,唉,連看一眼也沒有。

「柳大當家,這是您的存單,另外那張是同等值的銀票,請核對一下內容,」鳳愛不知啥時朝他走了過來,公事公辦地將文件遞給他。「沒問題的話就在下頭簽個名、打個手印。」

「喔……」柳蟠龍應聲,頭一低,馬上瞄了瞄她給的那兩張紙。

紙上寫滿字,字……糟糕,他認得出的不過就那幾個,這下子哪應付得了?

賺錢耍狠他會、玩刀舞槍他會、嘻皮笑臉他也會,慘了,就是不太會識字。

「柳大當家,您覺得哪兒有問題嗎?」鳳愛微微福身,很禮貌、很見外地問。

「呃,這個……這個呀……」就瞧柳蟠龍一心虛,隨即將手指滑向存單,煞有其事地一行行逐步指過。好象他真的用心在看似的。

「只須簽上您的大名,再按個手印就算完成了。」她在旁催促,只希望趕快送走眼前的這位瘟神。

「好,好,簽名……不過就簽個名嘛!」他垂著頭,大胡子底下的嘴不住嘀咕,然後握住筆,迅速「揮毫」。

鳳愛睇了存單一眼,以為自己眼楮花了,又再檢查第二回、第三回……

「咳,是簽上柳大當家您的大名,不是畫上一只--」開玩笑,那上頭畫的到底是四腳龍還是變形蛇呀?

柳蟠龍抬起頭,表情認真,顯然有點小小的受傷了。

「不成嗎?難道畫……畫只大龍,還不能代表本當家的簽名?」

鳳愛搖搖頭,忽然覺得渾身酸痛,怎麼就沒法和他講道理溝通呢?

突然之間,柳蟠龍像又想到啥,立刻再抓回存單涂涂改改。

「不然這樣好了,我在這只龍的上面加一棵柳樹,然後……啊!對了,再多畫一個圓盤,這樣『柳蟠龍』三個字不都齊全啦!」

鳳愛白了一眼,這當下真不知該惱還該笑?

原來……這看起來很囂張的男人不識字呀,竟連他自個兒的名字也不會寫。

之後,沒隔數日,蟠龍第一號之中又掀起了一番「大地震」。

「大……大當家的,那……那位鳳姑娘又……派人送帖子過來了呀!」老管家連滾帶爬,急匆匆地沖向大廳,以致差點絆倒在門口跌個狗吃屎。

「又送來了?!」柳蟠龍嘆口氣,險從他的虎皮椅上摔下來。

這已是第五天了,連續五天,鳳愛每日早晚各差人送張字帖到柳蟠龍手上,每張帖子就只寫了一個大字兒,不知她究竟在玩啥把戲?

「這次又寫啥字啊?」柳蟠龍皺眉向管家發問。

老管家拆開信封,先取出里面的帖子,才發覺又另附了信箋。「稟告大當家,這次和前幾回不太一樣,好象還多寫了一點。」

「多了?不太一樣……」柳蟠龍心里著實納悶,到底是哪一點不太一樣?但身為當家之主的他又不太好意思流露出「太困惑」的表情。

「這一回字帖上不只寫一個字。」老管家無辜地瞥了一眼,也搞不懂。

「又寫了啥字?」

「寫了……」老管家咽下一口口水,戰戰兢兢地回道︰「柳、蟠、龍三個字。」

「咦?寫我的名字,怪了?她寫我的名字派人送來給我做啥?」

柳蟠龍倏地起身,感覺渾身都不對勁。

這是怎麼回事?他的名字有啥問題嗎?她這樣每日兩回派人送字帖過來,究竟有何用意?是想暗示他什麼?該不會……是有什麼悄悄話不好意思當面告訴他,才想出這種新奇的點子傳話吧?

「嘿嘿,」他傻笑兩聲,搔了搔落腮胡,「八成是想同我那個什麼來著。」

老管家看看主子臉色,總算稍微開竅些了,鼓足勇氣提供建議,「要不,讓老奴把所有的字帖全湊齊瞧瞧。」

「也好,快快快,她一定有話藏在心里沒對我說清楚。」柳蟠龍催促著,掩不住瞼上期待的神情。

難怪喲,上回在錢莊看到他還故意不理不睬,肯定是心里對他起了什麼變化才會那麼扭捏。對啦對啦,一定是這樣子沒錯,听人說,女兒家一旦遇上中意的人都是那副脾性,她們心里想的老跟嘴上說的不一樣。

于是老管家將前幾日的字帖一並取出,照順序把它們一一攤在桌面上。

「怎麼樣?有啥特別的意思沒有?」柳蟠龍湊上去,心急地問……

只瞧老管家頭低著,竟兀自對著桌上的字帖發起愣來了。

柳蟠龍向來沒多大耐性,這下一急躁,更顧不得別人的處境了,拽起管家的胳膊又問了第二遍,「快說,合起來到底是什麼意思?」

「呃,這……老奴猜想,鳳姑娘大概是寫了兩句話。」

「兩句,好啊,兩句就兩句,快照著念。」

老管家清清他沙啞的喉嚨,心中暗暗後悔方才為什麼要瞎管閑事攬下了這差事兒?等會兒念完後,就知道該有人要倒霉了吧?唉,但願不是他才好。

「啟稟大當家,這第一句的內容是『知恥近乎勇』。」

「知齒?虎勇?」柳蟠龍滿臉疑惑,自動摘選出他听得懂的字眼,但對于它們連起來的意思卻依然不解。他情不自禁伸手撓了撓他的大胡子,忽地,靈機一動,像悟出了什麼道理似的,朝老管家高聲嚷道︰「是不是她瞧見我咧嘴笑的模樣後,發覺本當家的白牙齒很迷人,終于明了我才是她心中最佩服的勇士啊?」

老管家一听,旋即緊咬雙唇忍著顫意,「鳳姑娘應該不是這意思才對。」

「不是嗎?」柳蟠龍露出懷疑的眼光,這樣解釋挺合理的呀,又哪兒不對了?

「老奴從前在家鄉曾讀了點古書,念遇這一段。這句話的意思是在告訴咱們做人得懂得羞恥,只要能有羞恥之心,做錯了願意改過,就稱得上勇敢。」老管家慢慢解釋,盡量讓大當家的能在他淺白的說明中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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