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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扣 第17頁

作者︰幸荷

「你爹娘……」流光慢慢伸手,指向夜空上皎皎朗列的幾點繁星。「都在天上看著你,就像我爹我娘……和姊姊一樣,始終看著我。」

衛尋英听了︰心中愕然。難道任大嬸和她姊姊--

「而且,你還有王老總管、雲娘……李爺、韓爺他們,他們也是你的親人,都很關心你、心疼你。」流光慢吞吞地數著人頭。「還有我,我也是。」

什麼?衛尋英心跳亂了數拍,竟然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咳、咳咳!你說什麼?」

抬起蒼白的臉,睜著深黑的眸,流光說得倒很大方。「我說,我啊,也是你的親人……我也關心你,也心疼你。」

衛尋英瞪著她,深深吸口氣,轉開臉,又忍不住轉回去與她四目相對。

她為什麼跟他說這樣的話?從那年離開他,到忘記他,到再遇見他,到又想起了他,如今她跟他講話時還得站得遠遠的,還那麼害怕他的觸踫,她怎麼能說這樣的話?而親人,是多深遠的涵義,可以是父女、可以是兄妹、可以是夫妻……

難道她記得?記得那個十年前答應嫁他的約定?

流光不敢移開目光,因為衛尋英似乎也沒打算停止這樣兩兩相望的局面。他現在在想什麼呢?溫柔刻劃出來的五官此時表露著復雜的情緒,是矛盾的懷疑,是深深的期望,是努力克制著的羞赧……

「流光--」

「嗯?」他還好吧?他臉上的紅暈已經蔓延到脖子上,很像在發燒呢……

「你--」不行,他說不出口……不行,他一定要問!就算放下他堂堂雄偉大男人的尊嚴︰「你--你記得--你小時候說過--願意--願意嫁我嗎?」

流光偏頭,想了好久。那晚的夢境跳進腦海,又軟又甜的……她眸光一閃,蒼白的臉上忽然生起了難得的暈紅。「嗯……記得。」

「你記得?你真的記得?」衛尋英心跳快得好像快從他嘴里進出來了。他的衣袖里藏著她前幾天還給他的蝴蝶扣,伸手緊緊抓著,好想把它重新掛在她脖子上,正式向她宣布蝴蝶扣的含意,再次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你答應過,長大後就嫁我,我可都沒忘……我一直在等著你回來蘇州實現承諾,一等就是十年。如今好不容易你終于回來了,我想--咱們是不是該--」

流光盯著語塞羞煞說不下去的他,沉默了許久,卻搖搖頭。「不能。」

不能?不能嫁他?她反悔了?衛尋英胸口一緊,困難地問︰「為什麼?」

流光沒說話,只是搖頭。

「是不是,你不再喜歡我了?」聲音好輕,衛尋英忽然有些懂。人是會變的,她小時候說喜歡他,不代表過了十年還是一樣喜歡他。從她當年決定離開蘇州那天起,他就該懂的,只有他才會笨到這樣死腦筋地等她十年、想她十年……

流光仔細看著衛尋英臉上表情的轉變,那股甜味又涌上了心頭,跟她的心情混成一種很奇異的滋味。「我只是……不能,不敢……我--會怕。」

衛尋英抬眼看她,心中猜疑更深。會怕?怕什麼?他嗎?她不怕家中女僕,不怕雲娘,卻不敢靠近宛在軒那一群伙計跟廚子,也不敢靠近他。誰都能看出她對男人有著異常的恐懼,到底是為什麼?相隔十年,她變得封閉、處處防人,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讓她這麼不信任男人?難道--她曾經遭逢不幸?曾遭人侵犯?

思及此,胸口再度緊縮,衛尋英只覺得呼吸困難。

餅去種種,她像是刻意逼自己忘記,怕想起什麼不願看到的畫面,她總是與人維持十步遠的距離,對男人避之唯恐不及,一步也不敢靠近--從這些跡象看來,他的推論八成沒錯……太可恨!如果讓他知道當初傷害她的人渣是誰,他絕對饒不了他!衛尋英咬牙,渾沌思緒中卻忽然出現了一道光--

若真是這個原因……她不是因為討厭他才拒絕他的,那麼他還是很有機會?只要他能讓她坦然面對那些不美好的回憶,打開心房,讓她知道他一點都不在意她那些不幸的過往……這一切都得從找回陝西那空白了的十年開始!心中一大振奮,衛尋英腦筋一轉,小心翼翼地轉移了話題︰「你知道嗎?我曾去陝西尋你。」

流光一听到陝西二字,渾身立刻一顫。

衛尋英看在眼里,卻依然說著︰「你走後四年,陝西鬧饑荒,我曾去尋你,卻沒找到。後來幾年,因為生意的關系,我斷斷續續地又去了十幾趟,逛遍了整個陝西,想順道打探你的消息,可惜卻像大海里撈針,一無所獲。」

陝西……流光回想著,語調有點恍惚。「陝西人,很悶,似乎不大愛喝茶。」

「那是因為連年大早的關系。我記得一年前去陝西時,只覺得荒上無際,滿街窮人。他們連肚子都填不飽了,哪里還有那種閑情雅致上茶館喝茶?街上路人每個看起來都好累,無精打采的;要不就死板著臭臉,好像每個人都欠他錢似的。」

「是嗎……」那邊,還是那個樣子嗎?自從她逃回來,從此封鎖所有記憶,那個塵埃漫漫的陝西小鎮就不曾再出現在她的腦海里。

「但也不能怪他們,連年大災大旱,陝西百姓們生活當然疾苦。還是江南好啊,豐衣足食的。我在陝西時看到許多窮人家的孩子,渾身髒兮兮地在路邊乞討,可憐。」衛尋英皺著眉,慢慢回憶著。「說到窮人,有一次的際遇讓我印象好深刻。那天雲娘同我走在街上,忽然一個小男孩沖了過來,拉著雲娘就死命往巷子里鑽,大伙兒嚇了一大跳!以為他當街強搶良家婦女!結果你知道他是要干嘛?」

流光慢慢搖著頭,看著衛尋英手腳並用的生動演出。

「我好歹也練過幾年武,所以我就這樣使了一招擒拿手,抓住那小表的後領一提,再把他雙手反制在背後,使勁一壓,痛得他直喊疼!我問他干嘛偷襲雲娘?原來是那小表的娘忽然難產,沒錢請接生婆,正倒在巷子里痛得死去活來!他小子見雲娘是個女人,看起來又和善,就不顧一切地拉她進巷子,叫她幫他娘接生!」

「那你們,幫他了吧?」流光想像著產婦痛楚得倒在巷子里,只有稚子相伴,卻沒半個好心人願意幫忙的難堪情景……窮人哪,她心里隱隱疼痛。她跟娘和姊姊母女三人,也是落魄的窮人。

「你以為咱們都是鐵石心腸的人嗎?當然幫了。」衛尋英瞪她,有點惱。「多虧有雲娘在,幫那婦人順利產下一個女嬰,咱們又特地顧了馬車送她回家,去藥鋪給她抓了些補品養身子。那對母子當場靶激得痛哭流涕,恩人啊恩人地一直朝咱們喊,死小表還給我下跪磕頭,也不知道跟誰學的,他不知道男兒膝下有黃金的嗎?我一把拉他起來,不準他再磕頭了。後來那婦人說是要感念咱們的恩德,請咱們替她這女孩兒命名,我想了想,問那婦人的名字,原來她叫鳴鳳,梁鳴鳳。」

「梁--鳴鳳?」流光渾身迅速緊繃起來,一臉錯愕。

「是啊,名字挺好呢,鳴鳳、鳴鳳,貴重華美。我腦子一轉,就決定給那女娃兒取叫鳳鳴!鳳鳴、鳳鳴,鳳鳴朝陽,難得之祥瑞也!是不是比她娘親的名字更好?」衛尋英頗為得意,卻瞥見一臉焦躁不安的流光︰「怎麼?」

「她真叫梁鳴鳳?那她;「她丈夫呢?她丈夫姓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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