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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由我不由天 第4頁

作者︰鴻雁

「你已經是怡春樓的人,不管是瘋還是死,都得給我待在怡春樓里。」

濕的紗衣粘在身上,通體冰冷卻惟獨左肩胛滾燙,那種刺痛仿佛又來襲。那半綻的艷色一旦紋上便是再也洗不掉、抹不去的恥辱——

「你想清楚了?」當日嬌棠憂郁地問她,「一旦紋上紅杏,想回頭都難了。」

當時她怎麼回答的?連心都在抽搐,她卻斬釘截鐵地答︰「我不會後悔!」不後悔?!她會不後悔?可是後悔又怎樣?一切都無法挽回。與她相依為命的親娘已棄她而去,徒留她拖著一具如同行尸走肉、沒有思想、沒有靈魂的軀殼辛苦地活著。

還要苦多久?還要累多久?還要活多久?她真的好累好倦好苦好冷……

她抱著肩,顫抖著,隱約听見有人在叫︰「紅紗!紅紗……」很陌生,但似乎又很熟悉,好像有人曾整夜地在她耳邊喚著這個名字。她茫然地抬頭,映入眼中的是一張布滿惶惑與關切的臉。

「我是蘇伯玉,你不記得了嗎?」在她茫然的眼底看不到自己的存在,「蘇伯玉——蘇公子呀!」他提醒,卻不見她有任何反應。他真的不是故意爽約,實在是被那個乍聞他要娶一青樓女子為妻的頑固老爹強行禁足。待從金耀祖那兒听得消息逃出府一切已遲了。

「你、你真的不記得我嗎?」他痛心地問,指尖觸到她的手臂,察覺出她的顫抖她的冰冷,不禁大悸,「紅紗、紅紗……」緊緊以身體擁住她,搓揉她濕冷的手臂試圖讓她熱起來。

她無意識地偎近,低喃出聲︰「娘……」

「你不要嚇我!」他越發急了。怎竟會錯認了他呢?「紅紗,我知道伯母仙逝你很傷心。我無法使你免于傷害,但至少讓我安撫你的傷痛……請你為我、為伯母保重你自己——若你這樣作踐自己,伯母在天之靈也不會開心的。」

「娘走了……她再也不會抱我、哄我、對我笑、听我說心事,我再也、再也看不到她了……」她低喃著,抬頭看他,突然向他大吼︰「死的那個不是你娘啊!你怎麼會了解我有多傷心多悲痛?!這世上再也沒有人會像她那樣愛我、關心我……再也不會!」那種失去親人的無助與痛苦,外人又豈會知道呢?!她嘶啞著聲音,猛地推開他狂奔而去。

「誰說這世上再也沒有人愛你呢?」他呆呆望著她的背影低喃,「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在乎,但至少有我是在乎你是否幸福與快樂——即使你可能根本不記得我是誰也不需要我……我,仍然喜歡你!」雨霧中,他仰起頭,任雨水打在臉上,卻一動也不動。

……

「紅杏鬧春,紗舞春風。」

在洛陽城,凡是長了耳朵的男人就都知道這兩句話所代表的含意。也都知道怡春樓中那兩大傾城名花︰八面玲瓏、風情萬種的段紅杏和不羈放恣、艷冠洛陽的岳紅紗,她們是洛陽城中男人們暗夜中的綺夢。

又一杯酒入月復。隔著飄裊的蘭煙,她的笑總是透著淡淡的邪魅。是從何時起,他蘇伯玉也成了一個流連風月之地,貪戀酒色的登徒子?把玩手中酒杯,蘇伯玉靠在椅上,醉眼??中看著岳紅紗輕揚了眉,噙著笑,緩緩起身。他微傾了身子,牽出一抹含糊的笑。看她果如他所預料中,潑出杯中酒,然後拋下冷笑,揚長而去。

三年了,這是第幾百次坐在這個位置上看她把酒潑在客人臉上?他都記不清了。有時真是想不通像紅紗那樣一個任性、不羈、狂放,全然不解「溫柔」二字何解的女人,怎麼竟會成為名震洛陽的花中魁首呢?而更不可思議的是他也和其他男人一樣為之沉迷,不可自拔。

為什麼?為什麼?百思不得其解,他只能苦笑、苦笑,再飲一杯吧!

「蘇公子。」一個女人坐下。他認識,叫嬌麗吧?一個善言喜笑的女人,可是已經很久沒有人看過她真正燦爛的笑容。

眉籠輕愁,嬌麗幽幽道︰「非要紅紗不可嗎?」一句話憋在心里許久,再不說出來她怕自己真的會憋死。歷經風月多年,從未見過像蘇伯玉這樣痴心長情的男人。看得久了,麻木的心漸漸燃起了一絲暖意,泛著絲絲酸楚。然後不知怎地竟連她自己也一頭栽進這個困局,無法掙月兌。

揚眉看她,蘇伯玉恍然記起她從前巧笑嫣然的俏麗。那是許久以前了吧?就像他的溫文灑月兌,已經很遠很久……

他苦笑,迎著嬌麗幽怨的眼神,「這種事不是一句‘要’或是‘不要’就說得清的。人的感情是很難控制的——哪怕是你自己!」

听了他的話,嬌麗反倒笑了。這不是她早就預料到的嗎?如果他是那麼容易就變心的人,她又怎會暗暗喜歡上他呢?終究只是一場如煙而逝的綺夢啊!轉目望著盈盈而來的岳紅紗,她淡然道︰「要使美夢成真,可千萬別怕辛苦。」

蘇伯玉沒說話,也沒挽留,只專注地望著走過來的岳紅紗。很久以前,她就這樣一直牽引著他的目光,佔據著他的心靈。

紅紗走近還未說話,身後的段紅杏已追來了,「我說女兒呀,娘都說了你多少次了,你怎麼就是不肯改呢?要是咱們怡春樓的姑娘都像你這樣侍候客人,那咱們這生意可真真是不用做了。」

紅紗冷笑,淡施脂粉的臉上再也找不到一絲一毫的畏怯,「就算我是煙花女子,也是個真真正正的人。既然他不把我當人看,不給我做人最起碼的尊重,我又何必尊重他,把他當人看呢!」今時今日,以她為怡春樓創造的財富,再也不必仰其鼻息而活。這世上,金錢未必是萬能,但至少實在地為她帶來了該有的重視與敬畏。

對著她,段紅杏也只有低嘆︰「那你也可以婉轉些,何必要得罪客人呢?」

紅紗嗤笑,「媽媽放心好了,越是不易上手的女人,男人就越是有興趣,你不必怕他不來送錢的。」

那倒是,男人都是犯賤的。紅紗今日的脾氣多少也是被那些男人嬌縱出來的。目光一轉,段紅杏倒真是有些同情這蘇伯玉了,「蘇公子,昨兒新近了一位清倌人,可要試試?」

當那女孩兒是一道點心嗎?蘇伯玉只是微笑。

反而岳紅紗笑道︰「那位小妹妹清麗可人,聰穎靈秀,你不妨見見。若合意就為她贖了身帶進府去,也好解個悶。」

「我不缺解悶的伴兒。」蘇伯玉牢牢地看著她,「今天是初一。」

「我知道——所以我特意繞過來听你那些逢初一十五必來的廢話。」紅紗不耐地揚眉,眼中卻隱隱有絲不安。

「嫁給我,我會給你一生一世的幸福。」

重復了無數次的話,為何每次偏偏能听出更多更濃的真誠與愛憐?

「我不嫁!」她低下頭,重復同樣說過無數次的拒絕。重復了太多次,多得讓她自己都在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仔細考慮過,還是只是因「拒絕」而拒絕。

「雖然你是我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但並不表示我會因此愛上你嫁給你——你知道,我不會嫁給一個嫖客。」自幼長在妓院,歡歡喜喜「從良」的她不是沒見過,「不是愛風塵,似被前身誤。」這世上哪個女人是心甘情願做了妓女的?也便因此,「得遇良人,逃月兌苦海。」成了所有煙花女子的夢。只可惜那些歡喜而去、滿心幻想的女人到最後卻沒一個落得好結果,不是被負心人拋棄,重拾舊業,就是被納為妾室後受正室欺壓,最後郁郁而終。勾欄院中最常听的便是「這世上沒一個好男人!嫖客比妓女更無情……」那些話她听多了,記住了。卻不知為什麼那些對她說這種話的女人最後卻一個個迫不及待地跟著那些臭男人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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