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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紅 第21頁

作者︰長晏

張君瑞凝立半晌,忽地橫抱起紅娘大步而行。

「喂,哪里去?可惡,我現在沒力氣喊啊。」歡郎無力地蹲在地上。

離去的身影遠遠拋下一句話︰「找出紅娘的賣身契,我贖她出府。」

「哦。」少年垂頭喪氣地喃喃道︰「姐,你再不回來,可就喝不到紅娘的喜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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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里鋪了柔軟的棉墊,溫暖又舒適,雖有些顛簸,但比起那些櫛風沐雨步行趕路的人來說,無疑是極奢侈的享受。

「鶯鶯她們也該雇了馬車吧?可別讓車夫誆騙了去,她一點心機都沒有。」紅娘喃喃地,無力地斜倚在軟綿綿的長枕形靠墊上。

車外響起的是張家十五六歲小堂弟躍躍欲試的聲音,「三堂哥,我們來打一架吧,上次二叔、大哥和四堂哥揍你時,我都沒插上手。」

「下回揍你時,漏掉的分兒通通算上,你不用太遺憾。」漲君瑞的聲音懶洋洋地,像是愛理不理。

「君瑞,來來來,打一架,等你娶老婆害我們多等好幾個月,揍你一頓讓我發泄一下也是應該。」張家四堂哥的話里也帶著興奮之情。

他們家堂兄弟怎麼回事,以打架為樂嗎?虧她當日見這硬賴著隨行的兩個人還都挺文質彬彬,斯文有禮的。

瞄了眼車門外與車夫並肩而坐的瘦長背影,她有些氣悶起來,馬車走了這許多天,他除了衣食住行體貼囑咐外,只忙著和自家各處商行聯絡查詢鶯鶯與杜確下落,少與她說話,她手里沒有了日常的針線活計,也漸漸地百無聊賴起來。心口空蕩蕩的,時常望著遠處發呆,而出了崔府,到處都是陌生人,她的目光就只能放在最讓她熟悉和安心的他身上。

原以為她是鶯鶯的依靠和保護傘,可是現在鶯鶯沒了她的庇護也能自行決斷,倒讓她無所適從了。

鶯鶯不再依靠她,她居然……沒有了支撐點。

還是,需要依靠的……原本就是她。

馬車忽然停頓,晃回她神游天外的神志,怎麼不走了?

納悶地撩開車簾,才發現那吃飽太撐閑得沒事做的張家三兄弟果真就在路上打了起來,而兩乘馬車的車夫也是張氏商行的自家人,許是習已為常見怪不怪,不但不拉架,反而悠閑地在一旁笑看熱鬧,還時不時地喊好助威︰

「少東家,這一拳打得好,拳勁有力,虎虎生風,盡得杜將軍真傳!」

「四少爺,那一腳太弱了,二爺知道會怪你學藝不精的。」

「五少爺,偷襲也要講技巧的,這一招用錯了……小心,肋下有空檔……啊抱歉,提示晚了!」

「少東家,當心地上的石頭……」

紅娘驚訝不已,原來張君瑞是有些防身功夫的,使出來的武藝招數倒也有模有樣,那……怎麼平常還不比普通人靈巧多少?甚至有時候拙得連她都看不過眼。

眼看這三人從好好的功夫過招快要演變成頑童打架,兩個車夫開始討論起來。

「你說,這次誰會贏?」

「四少爺和五少爺吧,每次不都是少東家輸得慘兮兮?」

「不見得,以前那是四個人群毆,現在嘛,只有兩人而已,而且是功夫較差的那兩個……」

抽冷子听見的四堂哥不平地大叫︰「誰說我們是功夫較差的那兩個……啊喲,小五子,你怎麼打我?」

「不……不好意思,三堂哥他躲得太快,我……沒收住手。」被打得青了一只眼的張小堂弟氣喘吁吁地道。

兩個車夫充耳不聞地從衣襟里掏出銀子。

「我賭少東家贏。」

「那我只好賭……呃,呵呵……嘿嘿嘿!」

「你怎麼笑得像鴨子……啊,三少夫人!」

「借過。」紅娘目不斜視地從兩人中間穿過,走向已滾成一團的張家三兄弟。

「糟了,未來的當家主母要發標!」

「那,咱們倆是不是要退避三舍?」

「當然,你我現在身為車夫,自然只做分內的事。」

「的確如此,而且馬車旁邊似乎比較安全,三少夫人總不會推倒馬車壓死我們以抗議咱倆見死不救……」

紅娘回頭淡淡一瞥,兩人立即噤若寒蟬。

走到狼狽不堪又不肯停手的三兄弟跟前,她平靜的聲音里蘊著火氣,「打夠了沒有?」

「沒呢。」四堂哥繼續揮起拳頭,還未落下,眼角瞥見一抹紅色裙據,他慢慢,慢慢地回頭,「三……三堂嫂。」

「我還不是你堂嫂。」紅娘心頭微微酸澀,她會有這樣親切又逗趣的家人嗎?

「君瑞還沒沒一嘖,動作真慢。他笑得討好又曖昧,忙從地上拉起一身土的張君瑞,「既然美人來救英雄,就給他留點力氣。」

張小堂弟捂著青眼插嘴︰「四堂哥,三堂嫂說的是還未正式拜天地,所以暫時還不算,你不要往那方面想,會嚇到三堂嫂的。」

「既然必定是咱們的嫂子,就要習慣這幾個兄弟的言行,將來君瑞掌了家業,三堂嫂也是要獨擋一面的……」

不理會那兩人的你一言我一語,紅娘拍掉張君瑞身上的塵土,輕聲道︰「我扶你上馬車。」

「好。」

他剛打了一架,怎麼好像還是很快樂!這兄弟幾人都有些怪怪的,連兩個車夫都不大……正常。

進入馬車內,紅娘猶豫一下,「帶了藥酒吧,我幫你擦藥。」常常見他都是帶著傷的,原只知他家中叔叔兄弟三不五時地群毆他,不由暗暗惱他家人野蠻粗暴,不曉得是不是想借機除去這個未來的掌業人……哎,不對!听他言道,這幾個叔叔兄弟是強烈要求他回家繼承家業的,那怎麼……還敢對他如此不敬?

見他乖乖除去袍子,露出汗濕的光果上身,紅娘臉一紅,將他找出的跌打酒倒了些在掌心里,再揉上他的傷處。好在不是第一次幫他上藥,也不致太窘。

「極少見像你們家這樣不愛錢財,將家業往別人身上推的家人。」她抿著唇淡然而笑。

「那是因為他們比較愛當好吃懶做的米蟲,只需推出一個倒霉鬼扛起所有責任,他們就可以整天吃喝玩樂游手好閑了。」張君瑞哀嘆一聲,「偏我是嫡出的孫兒,雖不是最年長的,學習打理生意的時間卻是最久,所以他們就理所當然地推我出來送死。」

紅娘想了一想道︰「你家業產很大嗎?不是只有脂粉鋪子?」

張君瑞一笑,「不算小了,雖說以販售女子用度的脂粉花飾為主,且此項經營規模最大,但裁衣、米糧、錢莊。酒樓等營生各地也有不少,因較為龐雜,叔叔和幾個堂兄弟又懶,才將責任推到嫡出的爹爹和我身上。」

「那也不能累垮你啊。」紅娘不滿地小聲咕噥,「他們若不替你分擔,就趕他們出家門好了。」

「說得好!」張君瑞感動地挨近,趁她來不及挪身前親昵地抱住她的腰,下巴舒服地擱在她肩上,「這些個米蟲,若叫他們自立更生,他們說不定更願窩在家里打打算盤記記賬,娘子,你的建議好得很哪!」

又叫她娘子!她其實很想找到鶯鶯後不認賬的,可是,他喚得如此熟稔而又親密,倒讓她難以冷顏相對。

不曉得該踫觸哪一處赤果的肌膚才能推開他,只得窘道︰「快放手,你身上的藥酒沾到我衫子上了。」

「我太虛弱了。」他賴著頭都不肯抬一下。

驀地忍不住想笑,為他孩子般的撒嬌黏人,他的身體熱烘烘的,抱著她的感覺實際上……非常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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