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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異想集? 第12頁

作者︰藤萍

「不吃的話,會死的哦。」唐草薇森然說。

「不要,」他吃吃地笑,「我好困了……」說著他把頭靠在椅背上,真的就不動了。

他真的不在乎可能因為沒有能量補充而永遠不醒,這個世界果然什麼人都有,有些人怕死、有些人怕蟲子、有些人怕髒、有些人怕黑……而另一些人什麼也不怕。

不過害怕是因為有眷戀的東西。

不眷戀的人什麼也不怕。

「呀,世界上居然有會餓死的駮?嗯,也不是很奇怪的事。」李鳳扆微笑說,「獅子、老虎、豹子之類的食物,在這世界上也是越來越少了。」他看了唐草薇一眼,指了指桑菟之,「怎麼辦?」

「和我有什麼關系?」唐草薇轉身走回房間,「不要忘了,七點半開店。」

「但是在開店前總要先修好門,我們換一扇新門行嗎?」李鳳扆溫雅寬厚並且真心實意地說。

「不行。」

「完全沒有改變的余地?」

「沒有,那是嘉慶年的古董。」

「唉。」李鳳扆看著門口的一堆木板,輕聲嘆了口氣,再次把工具箱搬了出來,重新修理那扇門。

七點半的時候,異味館正常開業——門已經修好了,雖然不免有斷裂的痕跡,卻還有看似好端端的一扇「門」在那里。李鳳扆正在收拾修理門的工具,唐草薇終于從樓上走了下來,「他還沒醒?」

「啊?」李鳳扆擦了擦因為修理大門而升起的薄汗,微微一笑,「沒有補充昨天晚上消耗掉的能量,他醒不過來的。」

「這個。」唐草薇從他身邊走過,橫舉手臂遞給他一杯東西,「給你。」

望著頭也不回從身邊走過的人,李鳳扆看著自己手里那杯顏色鮮紅的液體,徐徐展眉,「你啊,在他睡著了以後做這種事,無論你如何拼命努力,他都不會知道。」言下,語氣很平靜……他手里那一杯,是唐草薇的血。

「哼!」唐草薇似乎想反駁什麼,卻沒有想出可反駁的話,轉身要走。

「草薇,當初在雪山找到我的時候,你做了什麼?」李鳳扆靜靜地問,問題本來很突然,但在他平淡溫和的語氣里說來,卻絲毫不顯得唐突,「你做了什麼,然後救了我?」

「沒什麼。」唐草薇淡淡地說,頭也不回。

真的是很別扭的人。李鳳扆淡淡地笑,嘴上說得冷漠絕情,自己也相信自己很無情,做的事卻和說的完全相反,完全不了解自己的人啊!望了一眼手里的玻璃杯,草薇受的傷應該不容易好,能流一杯血的傷口,要什麼時候才能好呢?

而且他的血非常少。

似乎只要一絲一滴,就可以治病救人。

李鳳康把那杯鮮血端在手里——草薇的血濃郁得驚人,但幾乎從不凝固,那是他的傷口很難愈合的原因之一——就著桑菟之的唇把血一點一點灌了進去。堅持不吃食物決定餓死的男人,和習慣說「和我有什麼關系」

又背地里施血救人的男人,很讓人操心。

喝完了草薇的血,桑菟之仍在沉睡。

作為一只血統極度不純的駮化身耗費了特別多的能︰量,但讓他靈氣虛弱的或者不止是化身為駮這件事,李‘鳳扆在把脈的時候已經察覺到︰在桑菟之的血氣里有種和他血氣不合的東西在涌動。

那是什麼?寶砂嗎?

寶砂是食人者吃人的另外一種殘渣,受食人者的氣息操縱;駮是一種能食獅虎的猛獸,它能領御兵馬、能除污穢,所有的惡獸奇禽都懼怕駮,因為它能食污穢,連獅子老虎那樣的東西它都當作食物,那吃下其他東西算什麼呢?它能除晦驅邪,但桑菟之是一只只有八分之一血統的雜交駮,他吃下寶砂,真的沒問題嗎?

李鳳扆凝視著桑菟之,寶砂不是硃蛾,和硃蛾同類,如果硃蛾的原身是人身上的骸鼻,那麼寶砂的原身,就是顱骨。

顱骨啊,那是非常可怕的東西,如果你是一只純血的駮,吃下寶砂無所謂,但是你不是。一個食人者身上的寶砂往往只有一只,無論飛行多遠都受食人者操縱,小桑你吃下寶砂,自信不會被操縱嗎?

但不會法術的血統不純的駮,決定吃下寶砂,不管怎麼說都是一件很有勇氣的事,對于喜歡站在別人身後的小桑而言,更是不容易。

是什麼讓你發現原來你不是弱不禁風?

彼綠章嗎?

那可是個很平淡無趣的女孩,但國雪接受了她,沈方喜歡她,木法雨想殺她……你呢?你……愛她?

六謀殺的理由

唐川邊的清晨,總是微微有著薄霧卻又清新沁涼的。河水兩邊的石頭堤壩上有些水鳥在眯眼休憩,白白灰灰錯錯落落,映著綠樹林的背景和水波,真是很怡人的畫面。

一個人在唐川邊緩緩地步行,其實他已經在這里散步了一夜,直到現在七點二十九分,陽光已經快要明艷起來的時候,他才在河邊的一個地方停了下來。

他的個子很高,發色微略有點褐,眼眸的顏色有些淺,鼻梁很高膚色雪白,很像中外混血兒,頗有些貴族品位,身上穿的和戴的,都是昂貴的品牌。

他望著河對岸,那邊有群小學生嘻嘻哈哈手牽手繞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從水淺的地方過河,走進他身後不遠的小學里去。听說這唐川河水深而且急,河床的根基不好,建橋的難度很大,但如果建了橋,會比較安全吧?

唐川湍急的河水映不出他的面容,只能照出他衣領的白色在陽光下是那麼的白,白得像光一樣。

幾只藍色的小灰蝶在他頭頂翩翩地飛,轉了幾圈,飛向陽光更強烈的地方。他望著河里的模糊不清的倒影,突然「啪」一聲一手重重打在他自己臉上,自言自語︰「我到底是怎麼了?」

他是木法雨。

自從有「人類」這個種群開始,他就是種群中的狩獵者。他操縱洪荒猛獸怪鳥惡蟲,他呼喚妖魔鬼怪魑魅魍魎,他是惡欲、恐怖、災荒之王,吃人為生。但是自從在唐川里獲得他缺少的心髒復活以後,鐘商市……修橋……顧綠章……上學……父母……各種各樣奇怪的思維常常浮現,他分明沒有理解過那些事,但是卻能將某些細節回憶得很詳細。

回憶得最清楚的是有個女孩,抱著課本靜靜坐在身邊的樣子。記憶里頭頂上有棵大樹,陽光透過樹葉淡淡地灑在身上,她唱了一首兒歌,唱歌的時候有人握住她的手,但是什麼也沒說。

那首兒歌好像是這樣的︰「一棵樹的枝上,有花會開。花會開的理由,事關無暇。一樹花開的感受,看溫暖溫柔的枝椏,天空下,樹後邊,有晚霞,人海中的彼岸,開滿櫻花。彼岸上的天空,沒有烏鴉。對岸忙碌的世界,全都不知道在干嗎,薔薇花,往籬笆,上面爬……」

那個女孩,叫顧綠章——就因為這樣,他非殺了顧綠章不可!

卻又似乎不能做到親手當面殺死,存在很多模糊的東西,她的眼楮、她的微笑、她的溫暖、安靜、緩和、細心,讓他不能隨心所欲。

非殺顧綠章不可!

絕對謀殺!

「這位先生,幫我們照個相好嗎?」身後傳來燦爛的少女的聲音。

木法雨轉身,身前是一對很年輕的情侶,依偎在一起笑得很幸福,像一朵小花依偎著一棵小樹。他接過相機「 嚓」一聲給這對情侶拍了一張合照。

「謝謝!」少女歡呼著跳過來,木法雨把相機往她手里一塞,雙手插進外衣口袋里,掉頭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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