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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初上舞?終上 第12頁

作者︰藤萍

「他說……」趙祥茫然道,「他說皇上要殺他……他不想連累你,只有被你趕走。」趙普突然像被抽了魂魄一樣僵住,「皇上……」

「他問我怎麼辦?」趙祥呆呆地看著趙普,話語里的苦澀終于一絲一絲泛了上來,「他問我怎麼辦……我不知道除了把他趕走之外……要怎麼辦……」

「他……」趙普抽了口氣,臉色蒼白地軟倒。趙祥扶住他,「爹!」

耳邊突然清晰地響起剛才聖香的聲音︰「爹,爹,別悶著,換氣換氣,來……慢慢吸一口氣,嗯……別急著說話,用力呵出來……」趙普大口大口地喘氣,呆呆地看著寥落的星空,「今晚這麼冷,他能去哪里?」

趙祥搖頭,神色和趙普一樣茫然,「他只和我說,他想要今夜走,但我不知道他真的犯了事,我也不知道這信上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聖香奔出丞相府。

早已……做好了準備,但當趙普和趙祥憤怒也痛心疾首的怒吼斥責入耳的時候,他還是情不自禁地覺得……遍體……鱗傷……

那是因為那些責罵並不是假的,他真的……不是個孝子,也不是個忠臣。

夜風吹來,挨了板子的地方火辣辣地痛,這是他第一次被打,被爹打。

自此之後,爹再也管不了他了……自此之後,相府再也不能成為他的榮耀……

早已明知會是那樣,可是依然……

聖香走出寶篆門,這里仍近宮城,深夜行人稀少,四下無人,他一個人慢慢走在月下。

身後是他的家,永遠不能回的家。

自此之後,他與趙家,兩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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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口劇痛起來,他悶聲忍著,一步一步往曲院街走,不想走得很難看。

但這次疼痛實在太痛了,他從未經歷過如此劇烈的發作,額頭滲出冷汗,他臉色蒼白,嘴角卻猶帶著一絲淺笑——即使是這樣,他仍然哭不出來,他一張嘴就想笑……走到曲院街之前的胡同,他扶住牆稍微休息了一下,搞不清楚是夜太黑或是他自己頭暈目眩,看不清路……休息了一會兒,他索性坐在地上看月亮,不能走的時候他從不勉強自己,這或許是他這麼多年養成的惟一的好習慣。

今天的月亮很圓,人家說月亮是白玉盤是銅盆是蟾蜍是美人,他怎麼看怎麼覺得像個烙餅。

稍微有點。嵩不上氣,他努力地讓自己呼吸得舒服一點,身上血液流動的聲音他似乎都可以听見,稍微有點小毛病的心髒……他的大夫岐陽得意地告訴他他沒事,可是有一種心疾,那是不到人死……查不出來的,那叫「左脈」。

和聞人暖一樣,心頭的血脈並沒有長錯,只是那些血……從不對的地方流出,所以……所以是隨時都會死的。

所以他很怕死。

他時時刻刻都在享受。

時時刻刻都想玩,都想更開心一點。

他曾經有一度以為岐陽對了自己錯了,曾經有一度真的以為自己可以長命百歲,但後來……後來有一次,他差點就這麼死了……

他的影子給月光拖得老長,一寸一寸地長,一寸一寸地孤獨,一寸一寸地瘦。

然後他爬了起來,拍拍衣裳,檢查清楚沒什麼塵土後,往百桃堂而去。

自此之後,你與趙家,兩不相干!

聖香走到百桃堂門口的時候露出一個笑意,即使是他不容于天下,他活著不被任何人需要,他做的事沒有人喜歡,但他還是希望身邊的每一個人都能幸福。即使他的理由很荒唐很無稽,但他還是希望…—像大玉這樣的人,像死丫頭這樣的人,像阿宛這樣的人,大家都能幸福。

所以無論如何他是不許大玉死的。

大玉是個好人,只不過他自己都不知道而已。

懷著胸口尚未平息的劇痛,他笑嘻嘻地走進百桃堂,但見三樓的施試眉對他嫣然一笑,點了點頭,示意聿修已經把人安全地帶出去了。

那一笑,對他而言,真如春花綻放,溫暖無限。

于是他也抬頭一笑,笑若春花。

第二十六回白帝荒城五千里

十二月三十一日夜。

那是過年的前一天。汴京城外寒風刺骨,滿地大雪,通往城外朱仙鎮的官道上皎白光潔,積雪盈尺,沒有腳印或蹄印,今夜是除夕,第二天便是春節,家家戶戶燈火通明歡聲笑語,郊野之上越發荒涼空曠。

一輛馬車慢慢地從開封南薰門出來,踏上前往朱仙鎮的路途,車前兩匹駿馬,在雪地上一踏一個蹄印,緩緩前進,只怕打滑。

朱仙鎮距開封城南五十里,據《祥符縣志》記載︰「朱仙鎮相傳戰國朱亥故里,亥舊居仙人莊」故名。百年後岳飛進軍朱仙鎮,此鎮聲名大噪,而太宗太平興國七年冬,它仍是默默無聞的小鎮。

馬車里一男一女,男子半面毀容,剩下半張面頰仍然殘艷動人;女子純稚溫婉,不過十八年華,十分秀雅。這兩人正是從汴京城百桃堂易容出城的玉崔嵬與聞人暖,聿修將他們帶到城外,雇用馬車將他們送至朱仙鎮,他便回城去了。

似乎城里還有什麼大事等著他處理,聿修沒問他們是誰,幾乎一言不發地把兩人送出了城外,人便立即回去。聞人暖心里奇怪︰聖香居然會有這麼沉默寡言的朋友。隨著馬車緩緩前行,她看了傷勢未愈的玉崔嵬一眼,「玉大哥,你說我們真的回秉燭寺?」

玉崔嵬凝視著馬車窗外的雪地荒野,聞言輕輕笑了一下,「不回秉燭寺,能去哪里……」他言下似乎很蕭索,身為江湖兩大迷宮之一的秉燭寺寺主,他卻並不喜歡重回莫言山。

「玉大哥不想回去?」聞人暖微笑,「不想回去的話,玉大哥想去哪里?」

玉崔嵬坐直了身子,也微笑道︰「我正在想,奇怪活了這麼大半輩子,竟沒個地方想去……」他悠悠地看著馬車走過的郊野,「或者……有個地方想去。」

「哪里?」聞人暖輕輕撫模他一頭長發,玉崔嵬長發未梳,任其流散,模樣依然亦男亦女。她對玉崔嵬總有一種憐惜之情,也許是因為她從未經歷過故事里那「鬼面人妖」作惡的年代,眼里的這個人只是很不幸,很強韌,也很美麗。

「那個地方很遠。」玉崔嵬說,「算了,不去了。」

「那麼說說在哪里也好啊。」聞人暖拿了梳子給他梳頭,「反正到朱仙鎮還有三十里地,無聊得很。」

「有個地方,叫小梅。」玉崔嵬說,「那個地方很遠,十多年了,記不清在哪里,有戶人家姓康。」

說話的時候他似有所思,也似並沒有憶起什麼,一切早已隨著時間忘卻,想追憶,也了無痕跡。

「康什麼?」聞人暖溫言問,「是玉大哥的……朋友?」

「康什麼……」玉崔嵬凝神想了想,「不記得了,不算是朋友吧……小梅,一個很美的地方,像這種季節,應該有滿山臘梅和雪,很香。」

康……康什麼……連名字都已忘卻,卻忘不了那種氣息、那種味道、那個地方、那個人……聞人暖嘆了口氣,「你為什麼不在你記得的時候去呢?」

玉崔嵬一笑,轉了話題︰「你該給月旦留個信,讓他接你回去。」

「我想陪聖香。」聞人暖不笑了,眉宇間漸漸泛上一層抑郁之色,「他……唉……他……」她沒說下去,發了會呆,緩緩搖了搖頭。

玉崔嵬也沒問,只是笑了一聲,支頜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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