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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從今夜白 第23頁

作者︰藤萍

「夫人是自盡……」

「是的!她自盡,而我不肯死、我怕死!我那時候才七歲!」花離離打斷他,「我是華國輔的兒子,所以我可以不死,癸呢?他一樣是娘生的,只因為他不是華國輔的骨肉所以他也要死?這樣的‘親爹,我要不起!我就是在扁街落魄到沿街乞討也不會回去的!」

「即使放棄陸姑娘,你也要照舊這樣活下去?」年輕人冷冷地笑,大哥,我早看你其實已經沒有什麼尊嚴了,為什麼還是死要面子不肯回去?守著你那些支離破碎的尊嚴,與回家祈求爹原諒--以你如今的狼狽爹會原諒你的--然後堂堂正正地做你的華大公子,把陸姑娘娶回家,不是劃算得多?」他陰森森地說,「陸永還不是威脅你除非你不是花離離否則不把閨女嫁給你麼?你明明就不是,扁街街頭那個嘩眾取寵的戲子是你嗎?大哥,你說呢?」

「如果可以的話,我在一年前就已經回家……不,在我沒有錢的時候就已經祈求爹的原諒了。」花離離低聲說,一字一字冷冷冰冰地涼入骨髓,「可惜……我永遠都是不顧後果的笨蛋,就算重來一千次一萬次,我也一樣選擇回我那個狗窩!」

「尊嚴!」年輕人「嗤」地一笑,「還真是莫名其妙的東西,我完全不懂呢。大哥,你本來可以要什麼有什麼的。」

「不是尊嚴,」他平心靜氣地說,「是夢想,天繡的水佩風裳天繡的畫眉天繡的蠻腰天繡的碎步天繡喜歡唱戲的靈魂……你不明白的,人生除了尊嚴、愛情還有夢想!我不靠華國輔任何東西而能活著,我愛著我想愛的人,我做我想做的事,我還能唱戲!」他森然地抬頭直視著年輕人的眼楮,「鵑,你說是你所擁有的多,還是我擁有的多?你比我快樂嗎?」

年輕人為之語塞,頓了一頓,「就算是為了這些……你還是不能娶你的陸姑娘!」

「我會娶她的!」他一字一字地說,「我想要她嫁給我!」

「不可能的!如果你不是華離,你就不可能娶她!」

「我從來不是華離。」花離離說,「人生--只要你努力的話,一定有人會看到,也就一定會有奇跡!我相信她也從來不曾認識什麼華大公子,從來不曾想嫁給華公子。」他昂然地說,「她想嫁的只有我而已!」

「好自負!」年輕人冷笑一聲,「你那死不服輸的性子又來了,當真天真得無藥可救啊,大哥,」拂了拂衣袖,他說,「夢想……大哥我是好心--而你把好心當做驢肝肺,如果後悔了,小弟我可就不幫你了。」

「我謝你,但不感激你。」花離離說。

「知道。」年輕人一揮手,慢慢往夕陽中走去,漸漸沒入遠處的城市。

華離……他閉起眼楮,他從不是華離。

他只是靈魂污穢人生卑賤的花離離,但盡避如此,他也會為他所要的去努力。

他倔強,但也膽小怯弱,也常常很無力,但無淪如何他到最後總會努力承擔一切,去追求只屬于他一個人的結果。

花離離也真敢開口啊,陸永還下轎回家見到陸長釵的時候想,事到如今居然還敢開口說要娶她。他帶著一抹笑走進女兒的房間,陸長環已經笑了起來,

「爹笑得這麼曖昧,是路上遇到什麼好事了嗎?」

「好事?」陸永還怔了一怔,「怎麼會有好事?是你的好事近了吧?」他撫了一下陸長環的頭,「你姐呢?」

「姐一大早就出去了,又在房間里翻箱倒櫃地找錢。她都和花離離分手那麼久了,不知道又在搞什麼,每次回來都是那樣。」地嫣然一笑,「再這樣下去她要嫁一個金龜婿才夠她花錢。」

「胡說,你大姐絕不是愛錢如命的人!」陸永還嗤了一聲,「她是被花離離那戲子給騙了。」

「騙了……有騙了兩年之久嗎?」陸長環嘆了口氣,「我開始也那麼想,但是被騙這回事也許當真有心甘情願的。大姐她心甘情願地愛那個混蛋,我想和兩年前一樣完全沒有變過吧。」

「那個戲子究竟有什麼好?一無所成又……」

「爹!」陸長環低聲說,「你不知道……定水城里對他的評價已經變了嗎?」

「變了?」陸永還怔了一怔。

「她們說……花郎從前是來者不拒,現在是誰也不要。」陸長環輕輕嘆了口氣,「我想也許……他也是真心……愛著大姐的,」

「胡說!」

「我沒有胡說,他真的變了,我不知道為了什麼,但是听說他連跟隨他最久的那個女子都不要了,說是太忙。」她嘲笑似的笑了一聲,「真是差勁的借口。他在等誰吧,也許是大姐,也許是別人,總之--想洗干淨自己等著什麼人吧,那個傻瓜。」

「等?」陸永還皺起了眉,「不知道你們這些少年人成天想的什麼。」

「是啊,等。」陸長環一笑,「他曾經做過過分的事,所以沒有資格要求,只能等--等著福氣能不能從天上掉下來看老天是不是還眷顧他--而一般而言,那是不可能的,」她笑著環住陸永還的肩,「如果他等的是大姐,那爹你會原諒他嗎?」

「你大姐值得更好的人。」陸永還說,「她是一個好姑娘,爹不會讓她嫁給不能給她幸福的人。」

「但是幸福不幸福除了大姐誰也不知道吧?」陸長環放開陸永還,「吃飯了,泊雁還在等著我呢。」

「人小表大的丫頭!」

「還小?我已經二十了,老了!」陸長環笑著跑了出去,「老了老了……」

這些孩子!陸永還微微笑著,花離離當真是為了陸長釵而改變了嗎?即使是改變了也是不可能的吧?把長釵嫁給他?根本是個笑話!不期然的,花離離驟然抬起頭說「我想問將軍可以把長釵嫁給我嗎」的模樣浮了上來,他那樣子還真有一點兒決心呢。

「還能唱戲?」華國輔府中有人陰森森地說,

「那就讓他不能唱戲,我不信他不乖乖地回來。」

「爹的意思是……」

「他喜歡陸府的那個丫頭是不是?我要他明天就不能唱戲,如果再不回家,我連那丫頭一起殺了。」

「哦。」

「我不信他可以沒了翅膀還能飛!」

「哦。」

華鵑有一聲沒一聲地應著,對于十五年來從不曾生活在一起的大哥竟沒有絲毫關心。

爹只是想征服十五年來從不听話的兒子,他其實……也根本沒有把他當做兒子,只是想象馴服一只野獸一樣馴服他,十五年來他就是這樣看著華離的戲台,看著他墮落的生活--他越墮落爹就越憤怒也越興奮,而爹憤怒也就是他墮落的動力,一直這麼惡性循環。但是無論如何,爹始終要逼他自己回到華國輔府,那就證明是爹贏了--那就是爹一直要致他于絕境的意義,甚至富員外勒索大哥那一回事還不是爹一手操縱的?只是後來富員外做得太過分了侮辱了爹的尊嚴--並不是因為侮辱了他的尊嚴而是侮辱了爹的尊嚴所以他死。

可憐啊,猛獸爪下拼命掙扎死不服輸的貓,為了可笑的夢想和愛情,寧願死在窩里。

第二天

扁街曲班。

「啪」的一聲,一個人借白綾翻滾之力上了高架,在上面做了幾個翻滾便要做飛天妖跳崖逃生之姿態白高架上跳下來。今日依然要登台,即使昨天就已經听說將軍府今天要嫁女……他一邊做飛天之狀一邊怔怔地想,如果放下戲台去搶親的話--「啪」的一聲他揮起長長的水袖纏在高架上,一邊繼續想,如果他放下戲台去搶親的話--長釵會生氣嗎?他守在這里有著他身體和骨血傳承下來的激情,他要揮灑盡身體里所有的激情和汗水,那是他的天性、是他的背負的夢想--在這戲台上把靈魂燒盡,化成戲曲里那個捕捉不住的幽靈,一起在這高架上化蝶然後飛天!這是他骨子里深蘊的熱情,長釵所愛的是能在這里用盡所有熱情的他吧?第一次遇見她,她從戲曲里听見了他孤獨的靈魂,所以……即使她今天要出嫁,他也要在這戲台上繼續舞下去,算是為了她出嫁的一場盛舞!是為了她而唱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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