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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 第30頁

作者︰藤萍

她臉紅的樣子真漂亮。雪言站在離他們只有三棵樹的榛樹背後,她看得見,也猜得到,真秀遞給她的,是一顆榛子。听見他們坐在那邊的榛樹下面,她也靠著這邊的榛樹坐下,雙手抱著膝,抬著頭,悠悠著秋天的落葉落了一地。

她不是存心要省听他們說話,只不過,不願意過去打攪了他們的美麗時光。她和他們背對著背,誰也看不見誰,她卻可以听見他們的聲音,很近,就在耳邊。

「還害怕嗎?」真秀問。

日之娛低低地回了一聲︰「真秀在我身邊,就不怕了。」

真秀似乎是笑了笑,「很快榛子就要豐收了,看來過幾天,就要計劃叫人來收采。」

「是啊,一切就好像去年那樣。」日之嬡細細地說,「每年,都會有好多好多榛子,堆成山那樣。」

「我不會忘記留下一些最漂亮的給你的。」真秀笑著。

「咯」的一聲,是日之嬡剝開了那個榛子的外殼,卻輕輕地「啊」了一聲。

真秀在她頭上輕敲了一下,「你始終這麼笨,我來,你總是被外殼扎到手!」

日之嬡輕笑,「可是總是真秀剝給我吃的。」

耳邊的聲音突然間遠了。雪言默默坐在這邊,耳邊響起的是另外一些聲音。

「吃過榛子嗎?榛子總是能給人一種田園的味道,吃過了,也許心情就會放松很多。」

「苦的。」

「榛子外面還有一層果皮的,不剝開會很苦的。吃吃看,很好的味道。」

「心情不好,煩惱向中田水借筆記的事?沒關系的,你可以說,我正在教你英語,就算有人不相信,至少也算是有借口。」

「不是,只不過覺得,榛子很好吃而已,一起來吧。」

「真秀,你值得一奪,如果可以像吃榛子一樣容易把你一口口吃下去,那有多好?」

「可以,只要你能讓我愛上你。」

「真可惜。」

真可惜,到最後,一切還是「一切都好像去年那樣」。雪言輕輕抱緊了膝蓋,今天有一點冷,但是不會再有球衣,所以她要學會保護自己。听著日之嬡的笑聲,突然想起了在日之媛的宿舍里看到的那張照片,笑顏燦爛的可愛的女孩,無憂無慮,和舒服悠閑的真秀,那時候,很討厭那樣的女孩,因為我知道,我永遠都不可能是那樣。

坐了一會兒,她站了起來,拍掉褲子上的落葉,也不理睬和她背靠背坐著的兩個人,她慢慢走了出去,輕輕舒了一個懶腰,像是從來沒有留戀過什麼。

那邊說話的兩個人都怔住了,日之嬡本能地往真秀懷里鑽,真秀卻呆呆地看著她的背影,她走得那麼閑適,那麼自然。她早就坐在這里了,是不是?她什麼都听見了,是不是?為什麼她還是什麼也沒有說?就像是,不痛苦也不留戀,她不是因為嫉妒,所以才要下毒手的嗎?為什麼听見了他們在一起,也依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甚至,安靜得連呼吸聲也沒有?

他站起來,似乎想要挽回什麼,「雪言……」

日之媛跟著他站起來,怯生生地躲在他後面。

雪言沒有裝做沒有听見,她回過頭來,淡淡一笑,「什麼事?」

真秀臉色蒼白地望著她,像有很多話想要說,有很多話想要問,卻始終什麼也沒有問出來。

反倒是雪言笑了笑,伸直雙手,在空中劃了一個圓,然後舒服地背到背後去,她半回過身來,淡淡地說︰「最近的天氣很冷,你要懂得照顧自己,照顧日之媛。」然後,她把手插進口袋里,慢慢地,安靜地,走開了。

她是走開的,不是逃開的,也不是想要留戀什麼,而只是那樣慢慢地走開,雖然走得不快,卻也不慢。

但是她這樣走開,卻給人一種奇異的感覺,不知道看在真秀眼里是什麼感覺,日之嬡已經怔怔地掉下眼淚,「雪言姐姐……」她這樣叫。

雪言已經走得比較遠,但是她仍然回頭,微笑,「嗯?」

日之嬡緊緊地抓住真秀,不知道自己想要說什麼,只是眼眶一熱,很容易就掉下眼淚。

雪言笑了,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真秀一眼,心平氣和地說︰「對不起。」

「雪言姐姐……」日之媛呆呆地看著她離開,她慢慢地走到醫學院的大樓里去了,過了一會兒,果然看到她站在她被抓走的那個天台上,她望著天,不知道在想什麼,最後抱著膝蓋坐了下來,垂下眼睫,似乎在回憶著什麼,也好像什麼也沒有想。

一群的白鴿繞著醫學院的大樓飛,有一些就停在了雪言旁邊。

雪言沒有動,她那一頭長長短短的頭發,在風里輕輕地飄,輕輕地飄。

「真秀……」日之嬡拉拉真秀的衣服,低低地叫了一聲。

真秀垂下目光,帶著滿面淚痕的日之嬡,轉向學校小道的另外一邊,「你想去哪里?」

日之媛輕輕搖頭,「我想躲開雪言姐姐,看見她,我好害怕,好難受。」

真秀帶著她慢慢走開,日之嬡緊緊揪著真秀的袖子,像一個幽靈般的影子。

雪言坐在天台上看著,發絲在眼前慢慢地飄,鴿子不懂得人間悲哀的事,在天台的邊緣走來走去。她在想,如果那一天她不射出那一箭,讓月之媛跳下去,是不是今天所有的幸福都屬于她了?讓那個非常會制造麻煩的女圭女圭死掉,反正是她自己要死的,又不是她要殺死她的,那是不是會一切都好?但是,不是的,雪言輕輕挽開飄拂在面前的發絲,她從不希望她死掉。如果日之嬡死掉的話,真秀想必是會傷心的吧?她是這樣柔弱動人的孩子。

「雪言。」有人在背後呼喚了她一聲。

雪言回頭,是中國水,她微微一笑,「好久不見了。」

中國水眼神深湛地看著她,他本來很少說話,現在卻開口說了一句︰「去吧。」

雪言笑得更淡然,「去什麼?」

「去追他吧,把真相告訴他,否則,你會後悔的。」中國水的身高擋住了朝陽的光,讓朝陽看起來像夕陽。

雪言側著頭看他,他的臉在陽光下越發堅毅得像希臘神雕像,她淡涉一笑,「要告訴他什麼?」

「告訴他,你不是要殺她,而是要救她。」中國水冷冷地說。

「……」雪言轉過目光,目光落在自己的鞋面上,抱緊了自己,輕輕地自言自語︰「可是我還是差一點殺了她啊,有什麼差別嗎?事實就是大家看到的那樣,哪里有什麼可以解釋的?」

「對真秀來說,就是不一樣的。」中國水說,「他現在很痛苦,你知道嗎?」

「他現在很痛苦,過了幾天忘記了就好。」雪言悠悠地說,「算了吧,真秀要和我在一起,總是會遇到危險,我不知道阿剎德是不是真的就這麼放過了我,我也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連累真秀,也不想讓日之嬡死。」她低笑,「她是那樣堅持,不死心的琉璃女圭女圭,如果沒有人把童話世界讓給她,她是會死掉的吧?我不想做殺人犯,真的不想。」

「你是在怪真秀他沒有看懂你那一箭的涵義嗎?」中國水問,「你表面上說不是,你心里是的,你在怪他到最後還是不相信你。」

雪言輕輕一震,抱緊了自己,「或許……是的吧,我不知道,真秀他是那麼聰明,他判斷我是故意要殺人,我就是故意要殺人了,沒有什麼好說的。」

「但是,雪言,」中國水走到了她身邊,「有些事,太在乎了,反而是看不清楚的。真秀他比我聰明敏感不知道多少,他之所以會看不破,只不過是因為,他下意識地逃避可能會傷害他的答案而已。他不是沒有能力看破,只不過他害怕認真推敲之後,答案會毀壞他對你的愛。他只不過是太在乎,所以逃避,他沒有判斷你是殺人犯,只不過他不願意想這件事。」中國水看著對面哲學樓的三樓,「這其實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你的箭,是自上而下射人日之嬡的肩頭的,算上兩棟樓肩的距離和重力加速度,畫拋物線,你出箭的方位是可以計算的。如果日之媛是站在走廊里面被你射中的話,反推回去,你的位置應該比這個天台還要高很多。」他指著上方,「因為哲學樓和醫學院大樓之間的間隔很小,你的箭插得那麼深,可見力道很強,所以我可以大略這麼估計。而你的箭會這麼容易地射中日之媛的左肩偏背後的方位,你不要忘記,日之媛並不高,她站在走廊里面的時候,肩背是會靠在欄桿上的,你怎麼可能有那麼好的眼力,從隔壁樓頂,一箭射中她靠在欄桿上的部位?你如果真的要射死她,一箭射在她頭上豈不是效果更好?從入箭的角度看來,你射中她的時候,日之媛應該有這麼高,」中國水比劃了一個在欄桿上加高的動作,「她的位置在欄桿上一米到兩米之間,也就是說,她站在了欄桿上。我不知道她站在欄桿上干什麼,但是雪言,你是在救她,不是要殺她,你一箭把她從上面射了下來,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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