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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琴卷 第9頁

作者︰藤萍

肖飛瞳孔收縮,緩緩退了一步,立于秦倦身後。

殿內形勢清清楚楚,以秦倦為首,肖飛為輔,其余諸人皆在其下。

殿外有人慢吞吞地輕笑了一聲,聲音清雅︰「七公子果是聰明人,在下就不客氣了。」殿門緩緩開了,一位金袍中年人推門而人,眉目端正,還算得上一個文質彬彬的美男子,絲毫看不出是個殺人如麻的黑道高手。但,那一雙眼楮——魔魅得令人毛骨悚然——那是一雙帶血的鬼眼!

秦倦緩緩迎了上去,淺笑微微,雖然遍身血跡,亦掩不住他天生秀雅的容色。他平視著樸戾的眼楮,神色寧定。

樸戾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傳得神乎其神的七公子。看到他的容貌,不禁微微有些驚訝,他似乎在什麼地方看到過這樣一張如玉如冰的臉,但那張臉——那個人——在哪里見到過?幾乎不存任何印象,一定是個無關緊要的人。樸戾非常清楚自己的記性,有一面之交,他過多少年再見也一定認得出來,但現在問題是秦倦顯然並非當年那人,這令他一時想不起來。

秦倦本就用的是緩兵之計,見他如此,便道︰「樸嶺主認得在下麼?」

樸戾不知為何突然收起了那一臉笑意,冷冷地道︰「我一定見過你這張臉。」他一字一字地吐出來,「而且是在很受威脅的情況下。」

殿內一陣錯愕,很明顯樸戾是為了千凰樓的珍藏而來,但破門而入之後,卻對秦倦的容貌感興趣來了,竟如臨大敵?殿內千余目光,一下子轉到秦倦臉上。

秦倦的臉色一下子煞白,千凰樓的人可以打賭從未見過這位笑面公子露出這種近似震驚的神色,他極快地吸一口氣︰「樸嶺主,可是為千魔之眼而來?」他所說的‘千魔之眼’,是肖肅擁有的最珍貴的一件珠寶,是一顆雕琢精細,冷光四射的黑水晶,作人眼狀,燈下燦燦生輝,如一只鬼眼,黑水晶之中血絲隱隱。隨光影轉動,血光也似在隱隱流動,端地是價值萬千的一件異物。此物名揚天下已久,但世上真正見過它的沒有幾人,樸戾對它向往已久,如今既有此機緣,怎可放過?

丙然,此言一出,樸戾立即轉移了注意,笑了笑︰「你樓中還有其它蠻龍嶺看得上的東西麼?」

秦倦淡淡一笑︰「為區區一件珠寶,草菅數千人命,你說是值不值?」

「那是你們不願投降,若有死傷,也該怪千凰樓,又何況那一波波的炸藥並非我所施放,七公子你要清楚,數千人命是喪在誰的手下。」樸戾能言善辨,顛倒黑白,卻面不改色。

「千凰樓並非嶺主掌中之物,亦非乞憐之狗。」秦倦低眉,語氣輕忽而漫不經心,「惡犬來襲,如若不打,豈非顯得千凰樓氣量過高而不切實際?既有惡犬,便該打上一頓,喪其惡膽殺其犬性,以張正氣,樸嶺主你說是也不是?」

他指桑罵槐,句句見血,只听得殿下諸人眉飛色舞,再加上最後低低柔柔地問了一句「樸嶺主你說是也不是?」問得樸戾臉上一陣發黑,而眾人卻是心中大樂,無一刻像此刻這般齊心擁戴公子。

只听秦倦用極其淡定平靜的口氣,低低地道︰「難道在蠻龍嶺,外敵來襲,樸嶺主是絕不抵抗的?在下極其欽佩樸嶺主的容忍氣度,為保人命,忍耐至此,如今我樓絕無樸嶺主的氣量,一旦沖突,動起手來難免死傷。為免傷亡,樸嶺主不如先行退去,如何?」他明知樸戾適才強言狡辨,此刻便拿了他的話依理類推,只說得樸戾心如刺扎,雙目漸紅。

而殿中眾人皆是心中大樂,均想,要同公子較量口舌之便,樸戾再練十年也不是秦倦對手,受氣受辱均是自找,氣得七竅生煙神智全失,那也是活該。

上官青心下暗笑,葛金戈不禁莞爾,丘火封也滿臉似哭非哭。

肖飛卻沒有笑,他知秦倦存心激怒樸戾,樸戾理智若失,應付起來便容易得多,其次談話之間亦可拖延時間,等左鳳堂回來。千凰樓中,除了左鳳堂,再無一人堪與樸戾動手,這一點他也很清楚。但他留心的不是秦倦現在的舌辯,而是剛才樸戾說起「我一定見過你這一張臉」時,秦倦那一剎的變色——那表明什麼?樸戾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莫非——世上還有第二張和秦倦一般世上罕有的絕美容顏?秦倦還有其他兄弟姐妹麼?為何他听見那另——張相似的臉會失色?那另一個人與秦倦是什麼關系?其中包藏了多少秘密?究竟這位‘七公子’還有什麼是他們不知道的?他心中隱隱警醒,秦倦激怒樸戾,是否亦是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好逃避剛才的話題?

肖飛目光深沉,打量著秦倦的身影。說實在的,他此刻必須承認秦倦並非當初他所想象的美貌書生——懦弱無能的那一種;相反,秦倦是太「能」了,他的才智、膽魄、謀略,往往讓人忘了他那一張秀雅絕美的臉,也忽略他滿身的病,而徑自臣服于他。左鳳堂一身武功滿目不馴,竟屈身千凰樓十年,圖的不是財不是利,更不是為了看一張如花容顏,而是十成十折服在秦倦的才氣之下,甘為奴僕。藍衣十三殺何嘗不是?秦倦以國士待之,他們以國士相報,知遇之恩,服才之情,造就出秦倦的一幫死士,也造就出七公子的聲名威望。秦倦是一位難得的智士,肖飛承認,但並不是千凰樓適合的樓主。原因很實際也很簡單,以秦倦的身體,絕計支撐不了樓內繁重的事務,力不能及,便需委諸于他人。事不能親理,太容易委權以人,結果爭權奪利,不可扼止。其二,一樓之主,而無樓主之威,也太易招人輕視,頓起貪念,今日之事就是力證,秦倦給人病弱無能的錯覺,他與之相處十年,尤未知他犀利幽冷之處,外人如何知曉?要知盛名是盛名,百聞不如一見,一見之後,秦倦難免給人「不過爾爾,江湖謬傳」之類感覺,這對樓中安全影響不小。其三,秦倦十一歲入千凰樓,十一歲之前呢?為何他從未提及?故作神秘,是有不可告人之事麼?相處十年,不能坦誠以對,如此樓主,怎能讓人信任?肖飛消去了對秦倦的惡感,也救過他一命,但絕計無意打消爭做千凰樓樓主之意,此刻暫時的合作,是為了大局,而非由衷之舉。此刻疑竇一生,他更定下心,事了之後,且看誰五一誰寇,他並不服輸。

回過神來,秦倦不知又說了些什麼,樸戾臉色難看之極,突然大吼一聲,疾向秦倦撲來。

他這一撲之疾,疾若鷹隼,五指一張,筆直往秦倦頭頂插來,竟是要用手指在他頭上戳出五個洞來,手尤未至,五道勁風破空有聲,已「波波」震裂了秦倦的衣襟!

藍衣十三殺早已有備,登時兩人左右搶上,雙雙出手攔截,各出一掌。雙掌與五指交鋒,只听「波」,的一聲脆響,鮮血濺起半天之高,樸戾的指風洞穿了左邊一名藍衣人的掌心,但右邊一人還以顏色,一掌拍出,亦在樸戾的衣袖上撕落一塊衣角!

人影一合即分,卻已血濺當場!藍衣人中一人傷得頗重,再無動手之力,但依舊面上冷漠,一聲不哼;而另一人手持一角金袖,也並無驕色,仿佛他一招扯下金龍的衣袖是件稀松平常的事。

「好!」樸戾看看攔在秦倦面前的兩人,「你們若入我蠻龍嶺,必是一等一的座上之賓,何苦跟著一個不會武功的藥罐子屈身為奴?能接我一招,以你們的年紀,亦屬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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