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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紅 第8頁

作者︰恭媞

「哈哈!姚黃是老實人,想必每天只跟花圃里的牡丹相處就無限愜意,我看他渾身上下還真的沒什麼煙火氣。紫姑娘就放他一馬吧。」

魏紫恬笑著收起了爪子。

「魏紫一個玩笑,還請姚公子勿掛懷。」她淺淺地朝著姚黃一笑,眼底有些許得意,「姚公子寄情予牡丹,又豈是我這樣的俗人所能比擬的?」

「魏姑娘言重了。」姚黃收起心神。自從他們上回見面不歡而散之後,他的心一直都是戒備著的。總以為此趟出現在花會最該掛心的是皇帝的安危,如今自己的情緒反而讓他有些迷惑。

他該想的,是如何能讓魏紫放棄妖道,如何避免她傷人,而非與她一逞口舌之快。可只要她一開口,他就忍不住與她爭鋒了。

懊是他太急於保護穆執里的緣故吧……

「穆公子,魏姑娘,我們要不要到前面園子走走?陳大人近日添購了好幾株特殊品種的牡丹,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興趣呢?」這個涼亭充滿了曖昧氣氛,還是早早離開好。姚黃起身,隨意指了個方向。

「哦?好啊。」穆執里挽著魏紫的手,溫柔地說道︰「紫姑娘,你覺得呢?」

「當然好。」望著姚黃指的方向,魏紫心底冷笑。她方才從那地方定過來,可沒見到什麼特殊的牡丹。但仍溫柔地回話︰「賞牡丹本就是我們今日主要的目的,我還怕一直待在涼亭會讓姚公子悶慌了。」

姚黃喘了一口氣。無論如何,他寧願她的目光在他身上,即使針鋒相對。

他們走著,不知不覺轉入較為僻靜的花圃。此時在一片牡丹叢中,恰巧有一盆素心蘭橫在步道旁,許是哪個家丁收拾園圃之時漏了。魏紫眼尖,瞥見了這盆花,也是蘭花的素淨恬雅在錦簇的牡丹叢中格外醒目……

她看在眼里,想起千百年前的舊事,霎時只覺得心頭一陣痛楚。

「穆公子,想不到這蘭花也有爭芳之心。」不禁言語夾帶一股微酸。

方才她雖然與穆執里親近,印證了姚黃的在乎,但她的心情並未得到宣泄,相反地,只是更沉重的失落。即使姚黃的情緒真的如她所願地有了起伏,為的也是他神仙的職責,下教九五之尊遭受她這個山精妖怪的毒害罷了。這難道真是她所求?

她望向姚黃,眼瞳之中深深映出他的身影。

只見他一臉的平靜,好似對這素心蘭沒有任何感觸、心虛與隗疚。

「穆公子,素心蘭與牡丹的習性大相逕庭,她不若牡丹嬌貴,養在官侯之家,反而是喜愛清幽的環境……但若要養蘭花,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蘭花雖然多野生品,但是她們對環境的要求很苛刻,比牡丹還難伺候……」

是啊,沒人像她那麼月兌俗,我滿身人間煙火氣。

她須僻山幽谷養,而我任意庭園栽,這是你舍下我的原因吧——

「公子既然有興趣,那麼草民搬近點讓您瞧清楚。」

「這種活兒不敢勞煩姚公子,再說蘭花可比牡丹輕得多了,讓藥兒來吧。」藥兒向穆執里恬然一笑,便過去抱起了那盆素心蘭。

魏紫面無表情看著紅衣娉婷的藥兒。說起來,自己今日的作為也太傷她。

此時,只見細碎的腳步聲由遠而近,魏紫心中暗暗沉吟。

「皇上——」來人是幾個宮廷里的服侍太監,臉色慌張,顯然是有急事要報。

魏紫向他們輕輕吁了一口氣,奔走在最前頭的太監跑過抱著蘭花盆的藥兒身邊時,恰恰踉蹌著拐了一下,絆住了藥兒——

瓦盆擲地清脆,卻不像上回有穆執里站在旁邊,可以眼明手快地接住花盆了。

藥兒臉色陡地刷白,那日她是為了引人注意才失手,這回她明明抱緊了——

眾人猶自錯愕,魏紫則搶在眾人反應過來之前,在穆執里身前行了重禮。

「藥兒一時錯手跌碎花盆,請公子恕罪!」

「啊,我沒有責怪的意思、紫姑娘請起吧。」穆執里轉向一旁也跟著跪倒的太監,「徐公公,你先說何事這樣驚慌。」

「回稟聖上!太後頭疾驟犯,特請聖上回宮。」

「母後犯病!」穆執里身為人子,不免五內焦急。他一個箭步正要隨太監返回宮中,這才想起魏紫、姚黃還在旁候著。

「公子,太後病恙,您別擱了。只是藥兒破花之罪,民女想要懇請公子讓藥兒為公子做一個月的牡丹花農以還其罪。」

「這、這豈不是太委屈藥兒姑娘了?我明白藥兒姑娘不是有意的……」

「聖上!藥兒願意!」藥兒瞥見魏紫示意的眸光,連忙自請。

「那——」穆執里的確也沒有太寬裕的時間為此事商議,匆匆道︰「好吧!」

藥兒歡喜地隨著穆執里的腳步遠去。姚黃試圖由魏紫的神色中理解她這樣安排的居心,卻只得到她一記得意的回笑。姚黃的眉宇聚鎖得更深。

MAYMAYMAY

姚黃點了一壺酒。他天天到紅妝閣,卻已數日不曾見到魏紫的面。自從花會結束後,他便了解好言相勸不僅無法達到點醒魏紫的目的,反而會不由自主地惹怒她。

這幾日,他見到好幾位年輕公子哥被鴇兒引上樓,又見他們失魂落魄地下樓來。她的手段似乎變本加厲了。擔心之余,他仍然不明白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錯。

他確實愛她,也確實需要渡她。原以為這兩件事是不相違背的,但事情的發展讓他重新思索了起來。

自己是因為愛她而渡她?還是為了渡她所以愛她?

他無法肯定地說出答案。他曾經是深愛著她的,但經過千百年,這一份感情又該如何驗證……

如果她對他的敵意真是如此之深,如果他注定無法與她言歸於好,那麼,走這一趟人間至少要讓她不再向下沉淪。

愛與不愛,只是兩個人之間的事。能不能渡她,卻是關系著天下人……

他苦思著說服魏紫之道,端起酒一飲而盡,放下酒杯之際,眼光恰恰與落座於酒樓一隅的青年相接——

「桃君?!」姚黃驚訝出聲。

青年褐袍長衫,衣紋行走六十四易。剛毅的輪廓,帶著孤執睥睨的氣質。他見姚黃喚他,背起放於桌上的劍鞘走近。「你看起來不太好。」

「你怎麼會在這兒?」沒有直接回答,姚黃先為他斟了一杯酒。他鄉遇故知,姚黃覺得欣喜,但對青年的語氣中,卻含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戒。

「我走訪天涯的目的,你不是不知道。」桃君淡淡說道。

「七千之殺。你仍固執如以往啊。」姚黃心一沉,不動聲色輕笑,「沒料到會在紅妝閣遇見你。」

「我在街上遠遠瞥見你一人在窗口喝著悶酒,就上來了。」

姚黃暗暗松了一口氣,看來桃君並不是刻意來此,這也表示,她仍安全。

但……瞞得了一時,卻鮮有妖邪能在他這位好友的桃花心木劍下逃過。他既然走到洛陽,自己就更須加快腳步。

「我遇上一個難題。」姚黃略帶遲疑地說道︰「她是我的一位……故人。」

「哦?」桃君聞言,沉吟,「她……是妖?」

「你還是什麼都能了然於心啊。」姚黃嘆,「是不是又要告訴我,除妖務盡?」

「混亂道綱的妖孽,只容地滅天誅。」桃君冷冷回道。

姚黃忽然覺得膽寒。早就了解桃君的理論,也知道若渡不了妖就只好除妖;這一切在他腦子里應該是清晰明白的,但他乍听之下突然很難想像魏紫和地滅天誅之間的關連。

之前不知道魏紫活著,更沒有想過他還未從驚喜中跳出,就得再經歷一次她的死亡、甚至是他親手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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