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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分塞上春(貴氣公主) 第12頁

作者︰蒼葭

「可惡!」眼見馬車遠去,首領狠狠地詛咒一聲,重又翻身上馬,向御輦追去,「師兄,你帶著弟兄們先回丹雅沙!我去把那個女人抓回來……」

「無涯……」慢了一步的倒霉師兄只喊了一聲就被灌了滿嘴黃沙,眼睜睜看著做事從不經大腦的沖動師弟孤身遠去,接下來風沙更大,也顧不得他,就地一趴,躲在了伏下的馬肚旁。

諸天神佛各位靈鬼,千萬保佑無涯和公主別出什麼差錯,否則他的腦袋會被師父敲破的啊……

風沙驟起時,御輦里的浣春和彩雲完全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浣春剛想掀起垂簾查看,一陣鋪天蓋地的沙已猛地迎面而來,一時間什麼也看不見,連呼吸都幾乎窒住。彩雲尖叫一聲,撲在浣春身上護住了她,然而風越來越猛,沙越來越狂,打在身上像就小石子一樣,耳邊听見有人大喊「下馬」,還來不及反應,身下的馬車就突然可怕地震動了起來。

乒乓聲亂響,車廂里的各種東西都被甩得四散飛舞,連浣春和彩雲也狼狽地在車廂里翻滾踫撞著。全身痛楚,心也吊到了喉嚨口,想求救,發出來的卻是毫無意義的尖叫。

一個突如其來的猛震,馬車幾乎側翻過去,兩人像倒口袋般從這邊滾到那邊。沖撞的力道太大,彩雲的身子猛地穿破了車窗,栽出了車外,浣春半個身子也探了出去,馬車重重回落,又將她甩回車廂,頭砰地撞在廂板上,一陣天旋地轉之後,眼前的黑幕迅速籠罩了一切……

他催著馬,眯起眼,遠望著前方幾乎看不見的模糊車影,心里有一股說不出的驚惶與憂急。人世間再高明的身手,也無法和大自然的威力相抗,更何況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嬌弱女子,馬車這樣順著風沙的方向亂跑,很容易被卷進風暴里,若是被移動的沙丘掩埋,神仙也救不了她!

那個該死的、麻煩的女人!

心頭雖然這樣恨恨地咒罵著,想要放棄的念頭卻是一刻也不曾有過。她是他的獵物,她的命只有他能拿,連老天也別想跟他搶!

御馬卻沒有抵御風沙的經驗,只是狂奔。馬的速度雖快,卻怎樣也不及狂風的迅疾,很快就陷入了風暴的圈子。他依稀看見馬車左右劇烈地搖晃了一下,一條縴細的人影猛地從車里摔了出來,心也隨著劇震,幾乎在這一刻停止跳動——

她……她絕對不能死!

在他還沒有親手報復她之前……

風暴更烈了,沙漠中的春天多風,這一場無情的風暴,到底會吹到何時?

第四章

她是被一陣疼痛驚醒的,

睜開雙眼的那一瞬,只覺白花花的光從四面八方刺進眼簾。她本能地舉手捂住臉。過了好半天,她才能夠再次小心翼翼睜開眼。當黑霧散去後,眼中所見的只有一片熱力四射的陽光。她蜷縮在御輦的一角,車頂整個不知飛去哪里,車廂破了近一半,陽光從裂開的地方毫無遮掩地射下來,正照在她身上,火辣辣地疼。她試著挪動身子,一陣刺痛立刻從腳踝傳來,讓她忍不住痛呼了一聲。

「啊!」

腳踝被翻倒的案幾砸中,腫了老高。她咬牙掙扎著推開顫巍巍幣了半扇的車窗,撲面而來的熱氣嗆得她幾乎窒息。

什麼……也沒有。

一片茫無邊際的黃沙,無草,無木,無人煙,只有一個又一個高高低低的沙丘延伸到天邊去。灼熱的空氣彌漫著一股死寂的氣息,整個世界都仿佛靜止了。

「……彩雲?」她小聲地呼喚著侍女。

沒有人回答。

浣春拼力推開車門,勉強爬下馬車,這才終于看清了自己現在的處境。這是兩座低矮沙丘間的小小比地,大半個車身已陷入沙中,車里的物品散落得四處都是。兩匹駕車的馬倒斃在地,口鼻全是沙子,除此之外,只有她獨自面對蒼天烈日、衰草黃沙。

受驚的馬車在風暴中一路狂奔,結果便將她拖到了這茫茫大荒,前無去路,後無來處。

心一下子沉到冰窖里,腳下一軟,再也站不住地跌倒在沙地上,手下卻突然一陣劇痛,像是按到一方硬硬的東西。她試著撥開黃沙,美麗的漆色露出一角端倪——她的綠綺!

浣春飛快將掩蓋在琴上的沙撥開,用力一拽,古琴破沙而出。琴身除了幾許擦痕之外,竟是絲亳未損。欣喜萬分地將綠綺抱在懷中,貼在臉頰上,仿佛是于此生之絕境中握住了惟一可供依靠的浮木。

欣喜過後,擺在眼前的是絲毫也沒有好轉的嚴峻處境。烈日當空,烤灼著大地,身下的沙熱得燙人,連一點點隱蔽的綠陰也沒有,更沒有水,沒有食物,沒有地圖——就算有她也不可能看懂,在這茫茫的沙漠里,前後左右有何分別,東南西北一般無差,上天仿佛專門造出這樣一個人間地獄來凌虐萬物,荼毒生靈。

「有人嗎?」她不抱希望地長長喊了一聲。

回答她的是空曠中的沉默,仿佛連聲音也被黃沙吞沒,再無痕跡。

那麼,真的要死在這里了?命運中的劫難就是這樣安排了她的結局嗎?

明明是處在哭都哭不出的絕望中,她反倒輕輕地笑了,就這樣死去,也不是不好啊,渺渺茫茫,歸彼大荒,不該出生的人,死在該死的地方,或許也是種圓滿吧……

只是……仍然有點遺憾,如果知道將會這麼輕易地踏上黃泉路,或許在離開長安的時候,不該對生下自己的爹娘那麼冷漠,承認這些年來,也曾思念過他們……一定要在無法挽回的剎那才願意面對,這種個性,連自己都覺得討厭……

棒著衣服模到懷中硬硬的匕首,真的到了最後的關頭,就用它來結束吧,渴死是很痛苦的,她喜歡美麗一點的死亡方式。

還有就是……那個男人,把她害到落得這個樣子的罪魁禍首,對于他,浣春總覺得有些迷惑與不甘心。他應該不是那種善于偽裝的個性,為什麼卻能把自己騙得深信不疑?難道真是所謂大智若愚?

真是恥辱啊,居然被那種頭腦簡單又粗魯的家伙給騙了!不知他現在是不是也在某個荒無人煙的絕地望天等死……但是和那人一樣的死法,總歸不是件令人高興的事——如果可能,她是想把他千刀萬剮再拿去喂狗的!她可沒有把別人的罪過背在自己身上的無聊道德感……

對著自己皺皺眉,在死前還想討厭事算不算自虐?還是開心地等死比較好吧。將綠綺平放膝上,縴指勾挑,彈起一曲《海棠春晚》,歡快的琴聲打破了荒漠的孤寂。

一曲將罷,灼熱的陽光已經讓她頭昏眼花汗如雨下,琴弦因酷熱而干澀,彈動時帶來麻麻的痛感,無意識地抬起頭,猛地看見離自己不遠處的沙丘間晃動著一個黑色的身影。即使視線迷蒙,她也能肯定——那絕對是一個人!想也不想,她立刻高高地舉起手,拼命揮動,「喂……救人哪……」因干渴而嘶啞的嗓子以最大限度呼救。

心頭鼓動著狂喜,仿佛身在絕境時突然漂來了一根稻草。那人果然向她走來,步履有些蹣跚,卻很快地接近她。

當那人走得足夠近的時候,浣春興奮的呼喊一下子全變調了,「啊!」她睜大眼目不轉楮地盯著他,狂亂地希望這是自己的錯覺,「不會吧……」老天不會跟她開這種惡劣的玩笑,眼前惟一的同伴,惟一的稻草,不會是那個害她的元凶該死的混蛋,不會是那個假世子真強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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