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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計 第19頁

作者︰槐綠

「以後每日你的飯菜分她一半就夠了。」殷采衣已走入牢里,「否則這樣的牢我也不介意坐坐看。」

照例是陽光照不到的陰暗。

「度砂被我關起來了,這陣子,他不會再來看你。」

角落里的人影怔了一下,「是嗎?五哥性情急躁,這樣也好。」

「這麼有恃無恐嗎?」殷采衣踱進,幾不可見地擰了眉,「怎麼總縮在那里?還嫌不夠陰濕?」

「……」沒有回答,他看不見她神色一瞬間的變動。

殷采衣眯起了眼,「要我動手嗎?」

「沒關系。」低聲答,相從依稀地微揚起唇角,「五哥給了被子。」

殷采衣的眉這回明顯地皺了起來,不悅溢出了言表︰「你——」

「對了,」相從捏著被角打斷他,「這個也要收回去嗎?」

他在門口的話顯然被听到了。墨瞳轉出似惱非惱的情緒,「風相從,你是不是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落下風?」

「除了現在。」笑意里黯淡出嘆息,沒說出來的是,面對你的時候,她從來都只是下風啊。

殷采衣沉默了一下,道︰「你還是不肯招認嗎?」

相從也沉默了一下,垂著眼,似乎在猶豫著什麼。

她猶豫了不短的時間,牢里一直安靜,殷采衣忍不住要再說話的時候,她終于開口了︰「可以……相信我嗎?」

極輕極低的一句話,從角落里飄出來,帶著不知道多少的猶疑小心,不確定得幾乎隨時會在中途斷掉,要很仔細很仔細才能听出來在無數的遲疑背後,那一點點螢火般的希冀。

如果不是地牢實在太安靜,他根本听不見她說了什麼。

但是他習武之人,眼力卻足夠好,陰暗的環境隔絕得了相從,阻擋不了他的視線。

所以,他在清楚听見那問句的同時,也第二次看見了,同那日一般刺痛他的滿眼滿眼的傷。

第二次見到她卸下防備——殷采衣深深吸了口氣,她這麼問他,度砂也向他吼問他要信任——

他聲音如冰,回答了兩個字︰「證據。」

螢火破滅,一片黑暗。

……好像又做了蠢事啊,到了這種地步,明知道連最基本的信任都從沒得到,更別說其他。卻就是不能完全看清,一次次為他只言片語所迷,重萌希望,而後再因他而傷。

指尖用力至發白,她真的還能——放手嗎?

腳步聲響起,是守衛端著換過的飯菜小心翼翼地進來。他輕手輕腳放下托盤,下意識看了殷采衣一眼,立時嚇得低頭。

真可怕——這臉色,被逼到某種境地的,就要不能忍耐的,坊里這陣子亂子是很多,不過凶手都抓到了,怎麼坊主的臉色倒比牢里關的那位還難看?

不敢多留,他迅速退了出去。

靜默了不知道多長時間。

殷采衣冷淡地道︰「要我相信你,為什麼昨天我來,你連辯解都沒有?」

相從乍听見他再開口,似乎嚇了一跳,又往里縮了縮,成了小小的一團。臉已是完全看不見了,聲音也含糊︰「多此一舉,何必?」

「多此一舉?」

相對的,她也看不見他的臉,只听見這沉沉的一句重復,跟著後面一句反問︰「那今天又為什麼要說?」

抿了唇,不做答,因為不能答。說她因他一句無心關切惑了心神?冒失問出來,自取了這一辱,誰也怨不得,這一刀是她自己要挨的。

其實——眼楮酸得有點痛,相從努力在陰暗中睜大了,有哪一刀不是她自己找來的呢?所以,連怨恨的資格也沒有的,說到底,不過情願而已。

她不看殷采衣,殷采衣卻在看她,一直听不到回答,看著看著,不知怎的便想到了紅綠院那晚,抱著肩膀坐在床邊一整夜的單薄身影。

……

時間流逝,相從維持著一個姿勢,四肢酸麻起來,略略伸展開手臂的時候一抬眼,才發現牢里不知何時,只有她一個人了。

第八章誓門的來去(1)

接下來幾天,殷采衣的脾氣愈加浮躁起來,類似那天拍毀桌子的舉動屢見不鮮,沈忍寒在坊里那麼多年,從來也沒見他脾氣這麼厲害。心知是半月期限將至,惹得他心里煩躁,也不敢勸。

他們現在不過拿到一包煎根,相從充其量是嫌疑最大的疑似凶手,但是她若不肯招認,憑這麼一小包毒不死人的藥是不能拿她怎樣的。再說要是三爺再存心偏袒,他們就更沒什麼辦法,何況,風相從到底是不是三爺刻意安插進來的還未可知呢。

連著數日,殷采衣天天去地牢繞上兩三趟,但看他出來時一次比一次難看的臉色就知道,次次一無所獲。

沈忍寒小心地道︰「這位風姑娘的心計也真是少見……」

「少見什麼,」殷采衣不耐煩橫過去一眼,「和度砂一樣,全是自作聰明的笨蛋!」

沈忍寒無語,看他恨恨拍桌,「為什麼我身邊全是這些人!」

沈忍寒頓了頓,還是冒著風險道︰「坊主,我去瞧過風姑娘兩次,她臉色實在不大好,是不是伙食——」

「看三爺的面子不動刑已是從沒有的待遇了,還要怎麼樣?」殷采衣冷冷斜眼,他身上那種風流含笑的氣質這幾日工夫消磨殆盡,一橫眉都是股煞人戾氣,面目再美好,也打了折扣。

沈忍寒閉嘴。

僅剩的兩日流水一般逝去。

能用的手段都用盡了,相從那里毫無收獲,別的地方也再找不出一點證據。

限期過後的這日正午,總齋使者如期而至。只是來的既不是之前來過的宮無釋,也不是宮三,卻是四大執事者中排行最末的宮四鳳凌。

沈忍寒一邊跟著殷采衣出迎,一邊疑惑,「怎麼是他來?四少主管消息傳報,沒听說他插手過別的啊。」

爆四常年在外,出了名的不管閑事,與各分行主事倒都熟識,沈忍寒也見過幾次。

「去瞧瞧不就明白了?這個我也沒想到。」殷采衣頭也不回,打了個哈欠說道。

沈忍寒听著他輕松的語氣,心內疑惑更甚。總覺得有什麼地方忽然不太對了——冷了那麼多天臉色的人,一下子像撥開滿天遮眼雲霧,完全恢復原來的隨意自在,莫非哪里出了變數?

說話間到了前廳,廳正中,負手背著身而立的青年聞聲轉過頭來。正午的光線十分清晰明亮,他一襲青衫,俊美的容色看去更加逼人。

殷采衣進門,拱手笑道︰「些余瑣事,怎勞四少大駕?」

「我也是這麼覺得。」宮四笑眯眯點頭,「不就毀了幾棵花,三哥就在家跳腳了。采衣啊,該著你倒霉,偏要撞到他手里。」殷采衣也笑眯眯,「四少,不是幾棵,兩處加起來一共是幾百棵。度砂算過賬,我們全坊上下大概要吃三年的稀飯咸菜才能填補上。」

「這麼慘?」

「賬是這麼算的,不過稀粥咸菜到底是誰吃,」殷采衣笑意不減,黑眸如潭,「還沒定下呢?」

爆四感興趣地看他,「找到替罪羔羊了?我就說,誰出事也輪不到你出。」

殷采衣彎著眼,擺擺手指,「錯了,不是替罪羔羊,乃是罪魁禍首。四少來得正是時候,我算算,也差不多該到了。」

沈忍寒吃驚地站在一旁,看兩人你來我往,殷采衣的精神明顯判若兩人,指點揮灑,一言一行帶出的是慣常的悠然姿態,現在看起來,他幾乎要覺得前幾天這個人拍桌子摔椅子的那些舉動都是出自錯覺了。

「誰?你還請了客人嗎?」

「客人嗎?搶奪本齋貢品在先圖謀我將離坊在後的來者應該算不上吧。」

晏晏笑語,听在有心人耳中卻不亞于一聲驚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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