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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計 第2頁

作者︰槐綠

「殷主事。」可愛的圓圓臉少女笑眯眯地看著他,「你走過了哦。」

「即墨?」殷采衣一呆。

是三爺身邊的小使女。他忙仰頭,果然「拂心齋」三個大字在晨光中粲然生輝。

「今天就來了?進來吧。」即墨跳上了台階,「三哥已經知道杏花的事了。」

只這一句,殷采衣再也笑不下去。

拂心齋是專營花木的商行,下屬一共二十八分行,殷采衣的揚州將離坊就是其中一個。半個月前,他親自由總齋護送四盆宮三新培育出的異品回坊。本來,截至到到達揚州的前一天一切都還很完美。

問題出在當晚,因為兩個花匠澆重了水,次日花根出現了些微的腐爛現象,他忙亂了一天,特地從坊里調人疾趕來歇腳的客棧,使盡了所有能用的補救辦法,但到了傍晚,四盆異卉還是死了一盆——

死的那盆就是杏花,這也就是他現在何以連聞到杏花的味道都要暴走的根結所在。

「殷主事?」即墨奇怪地加大聲音又叫了一遍,「你不進來嗎?」

「等等。」殷采衣嘆了口氣,「我還沒做好赴死的準備。」

即墨笑起來,「三哥有那麼可怕嗎?」

「你把二十八分行的主事全都抓來問問就知道了。」殷采衣繼續嘆氣,「瞧瞧他們有沒有‘可怕’之外的答案給你。」

即墨略歪了頭,「牽扯到三哥的心血,後果好像是有點嚴重啊。」

「是非常非常嚴重。」殷采衣糾正。

拂心齋四大執事者之一,專司培育新花種的宮三蔽日,其人其性,視人命如草芥,視草芥如人命。此十二字真言,各分行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到了這種人生觀是非觀的三爺眼里,自己這條命比之拂心齋路旁的野草未必貴重到哪里去吧。

殷采衣頂上黑雲層層,幾乎可以看見閻王老兄泡好了茶正恭候他的大駕。

「難得看見殷主事這麼緊張呢。」即墨嘻嘻笑,「別磨蹭了,跟我走吧。」

「三爺特地叫了你出來守我?」殷采衣微微詫異。不是吧,還找了丫頭堵他,他的活路——越來越渺茫了啊。

看看已被一邊下人牽走的馬,好後悔這麼早就來請罪——他可不可以當自己還在路上沒趕到啊?

「殷主事啊。」即墨等得有些不耐煩了,「我進去換個美人出來你是不是就能干脆點了?」

「呃?」模模鼻子,殷采衣跟上去,「不用不用,即墨兒也是個美人呢。」

「是嗎?」少女彎了眼眸,「殷主事好意思說,我可不大好意思認呢。」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啊,即墨兒。」他又忍不住嘆氣。

「知道是玩笑話也忍不住有點開心呢。」即墨笑著,「不過哄得我再開心也沒用啊,你還是想法子去哄三哥吧。」

「哄三爺?」殷采衣有些詫異,「要我去贊他比我還英俊瀟灑嗎?這個有用?」

「咳咳……」即墨嗆到,「你覺得呢?」

殷采衣反應過來,他日夜兼程連趕過來,此刻神志未免有些遲鈍,苦笑,「好丫頭,我命不久矣,你還有興趣找我的茬,就不能讓我去得安心些嗎?」

兩人已行至素處堂,即墨伸手指引,「殷主事先坐,大概要等一會。」

「嗯?三爺肯出他的地盤?」

爆蔽日一向少在人前露面,他原來以為要到蔽日居去見他的,現在不會是因為他才出來的吧?

頭頂上的烏雲又多了一層。

「沒有啊,關三哥什麼事?」即墨無辜地看他。

殷采衣揉揉眉心,努力想把思路理得清一點,怎麼覺得事情有點他不能理解的月兌軌?

「我弄死了三爺的寶貝,他知道,然後我過來領罰。他叫了你專門在門前等我,然後我們到了這里,他不出來要怎麼罰我?」

「我是在門前等人,但誰說是等你的?」圓臉的少女更加無辜了,「三哥又不知道你今天一大早就來了。而且,我也沒說過要帶你見三哥吧?他並沒有見你的意思啊。」

「……」

第一章厭杏(2)

即墨忍住笑意看他茫然思索。這就是傳說中靈動風流的殷采衣嗎?只是這種水平,連自己也可以三言兩語就繞暈他,實在是出乎意料呢。

「即墨兒,」殷采衣有氣無力,「有什麼話你就一次說完吧,我的身心已經受夠摧殘了。」

「沒什麼啊,三哥只不過讓我告訴你,念在你是初犯,就先記著,這次就不罰了。」即墨眨眨眼,「而且有樣寶貝送給你。」殷采衣怔了一下,逃過這劫了?這麼簡單?

「送我寶貝——我怎麼覺得自己好像被黃鼠狼拜年的那只雞呢?」

「你會為這句話而後悔的哦。」也沒那麼好蒙嘛,「是真的寶貝呢,本來舍不得送你的。」

那就別送,正好他也沒什麼勇氣要。殷采衣想著,心中狐疑無限,宮三的手段,凡領教過的沒有不膽寒的,從來也沒听說他對誰留過什麼情面,沒道理自己會是例外吧。

換個角度說,如果這位出了名絕辣的執事者是個美人,那還可以多個想象的空間,認為他也是未能免俗地被自己的風采傾倒,但偏偏,這個假設一點成立的條件也不具有。那麼,究竟是自己的哪個杰出之處引來了他的青睞?

他試探問︰「如果我不想要呢?」

「還沒見到就退縮?殷主事不像這麼沒勇氣的人呢。」

「用冷靜清醒才比較準確吧?」殷采衣微笑,他此刻混沌的神志已完全恢復,宮三沒理由無故放過他,文章定然出在這後面的贈物上。

「我有點擔心,對于三爺來說寶貝還能是什麼別的東西嗎?假設一下,如果是再讓我護送一盆什麼珍品回去,然後不巧那珍品又死在路上,兩罪並罰之下就算策公子出面我也沒有生理了吧?即墨兒你不是外人,我說話也就沒有修飾,你想這種懲罰三爺有沒有可能想得出來?」

不管多變態的懲罰方法安到三爺身上——事後都只能承認,原來自己的想象力還是不夠豐富。

即墨微微揚起了眉。之前是小看了呢。三哥雖然沒有這意思,但拿了他的猜測安到他們之前的計策上,竟是一語就點破了其中的核心。

她搖搖頭笑道︰「你就看得我三哥這樣可怕?放心罷,你也知道他視草木如命,就算是想再匪夷所思的點子找你麻煩,也舍不得在花木上動什麼手腳的。」

之前掛掉的那盆小杏樹還是她千求萬求灌了無數迷湯,才總算得了三哥點頭的呢。

「這麼說也是啊。」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即墨看他兀自沉思,暗想這人心思機變,不要將來被他聯系來龍去脈,真看出什麼來。因此眨眨眼笑道︰「殷主事,我有個美人的問題請教,你可不可以解答一下?」

殷采衣興致微起,將疑問丟到一邊,道︰「你問。」

「我听其他分行的主事傳說,這天下差不多隨便哪個角落都有你的相好,我有點好奇——」

「咳咳,停一下,誰告訴你是相好?」

「大家都這麼說啊。」可見這人花到什麼程度,「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殷采衣鄭重聲明,「我就知道這些臭小子嫉妒我的智慧和美貌已久,果然在背後陰險地詆毀我了。」

即墨詫異地睜大了眼,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出這種話——自己這麼完美也沒敢如此囂張啊,幸好三哥沒來,不然一定一掌拍扁他。

她收回思緒,「那麼,不是相好是什麼呢?」

似乎頭一次被問到這種問題,殷采衣頓了一下道︰「紅顏知己,至多只是這個,我不過陪那些美人彈彈琴作作詩而已,其他什麼都沒做。真是,就算做了也要找個好听點的稱呼吧,不懂風雅為何物的人,竟然用那麼粗俗的詞去唐突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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