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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靈百轉 第18頁

作者︰槐綠

說畢並不等他反駁,身形一閃掠入花叢中。平平地繞著那株梅樹轉了一圈,竟不落腳,衣袂帶風落回他身旁,指間已多了枝臘梅,「樹卻是假樹。」

拒靈按下心中疑惑接過來,幽香撲面,花果然是真花。但離得近了粗粗一看便知破綻,原來這一朵朵臘梅竟是被人用不知什麼特殊材質後粘到樹枝上的,根蒂有不少明顯相錯,遠看卻是天衣無縫,半點也瞧不出。臘梅本來花期便長,花朵離了枝數日之內仍保原樣,全不凋謝變色。

他將梅枝橫過眼前,折斷處果然隱隱發黑,這些花朵若不是已離了枝頭,此刻早跟著一齊香消玉殞了。

會如此大費周折顯然是知道土壤含有劇毒了,「這也是傳說的手筆?」拒靈抬眼確認,不意卻看到對方呆呆地盯著他,「喂?」

「呃?哦!」陡然間如夢初醒,宮四的臉竟有些紅紅的,「現在我已經能百分之百確定了,那個神經組織最喜歡做這種無聊事了。」心思有些飄忽,不知道如果說出覺得剛剛小表長發披散頭略側過,梅花橫面的樣子很漂亮會不會被五毒分尸?

「沒什麼特別的意義?」

「送我做梅花糕吧。」宮四認真地想了想,「傳說知道我最喜歡的糕點就是梅花糕。」

腦子里有一根弦「叮」地斷裂,拒靈湊上前去踮起腳跟,鼻對鼻眼對眼,咬著牙根一字字道︰「白痴听清楚,臘梅臘梅,就是叫你等著倒霉吧!」

「你……」

「什麼?」拒靈趾高氣揚地應了一聲,佩服他了吧?準備稱贊他了吧?說老實話,其實他還是有點高興從這個人口中听到贊語的。

「你可不可以離我遠一點?」宮四小小聲地道,「被人看到會誤會的。」

「誤會?!」居然邊說還邊臉紅了——第二根弦跟著斷裂,目光自然瞄到眼前形狀姣好的脖頸,一個激靈,嗜血的無可抑制地流轉全身,沒有任何遲疑地,幾乎是循著本能張口便咬下去!

溫熱的氣息撲灑在咽喉處,宮四呆怔了片刻,「啊啊——你做什麼?」

七手八腳最後實在受不了動用武力硬捏開他下頜逼他張口才逃出升天,宮四模了模頸間的兩排牙印,收回的指上已沾了血絲。

拒靈坐在地上,宮四揮開他的力道大了些,他招架不住摔倒,卻並不急著起來。仰著頭笑出兩排細白的牙齒,抱著很好的發泄過後的心情,見到宮四又紅了的臉——這次鐵定是氣紅的,聲明立場︰「是你先惹我的。」

爆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說話。垂下眼來,半天又抬頭看了他一眼。

拒靈原來只是急怒攻心之下純下意識的泄憤反應,在孤鶩門所受的教導讓他並不覺得咬人是什麼下三濫的行為,如今被他看了兩眼卻倒覺得不對勁起來,又說不上來,只好暗想八成是此人正轉什麼歹毒的腦筋想報復回來,倒有些忐忑不安。

「那也不必咬人吧,你知道這個看起來像什麼?你要我怎麼見人?這種天我包得像你一樣會讓人說有病的。你自己說,要怎麼賠我的清白?」

他終于開口讓拒靈松了口氣,雖然並不很明白他在說什麼,「你想我怎麼賠?」

爆四懷疑地問︰「我說了你就會照做嗎?」

「當然不可能——」拒靈頓住抽了抽鼻子,「什麼味道?好像什麼東西燒焦了……」

他話音未落已見站著的青年像中箭的兔子一樣沖出去,目標是左近廂房他的暫居之地, 里啪啦兵荒馬亂的聲音幾乎同時傳出來。

想置之不理,卻實在按不住好奇心作祟,拒靈爬起來撢撢衣裳,走下台階去看個究竟。進門繞過兩張翻倒在地的紅木椅,一個裂成四五瓣的蓋碗,有些吃驚地發現中堂一角竟然冒出個小小的火爐,而宮四正站在桌旁對著半碗熱氣繚繞黑糊糊的東西嘆氣。

「這個,不會是梅花糕吧?」說出口連自己也覺得荒謬,但以這個人的行事來看……還真是很難說。

「不是。」罕見的無精打采的口氣,「是藥。白蘞、秋海棠、透骨消、石長生……雖然煎成這樣,你總聞得出一兩樣吧。」

「種類是沒錯。不過我不以為你面前的那碗東西可以稱之為‘藥’。」拒靈半點也不掩飾幸災樂禍的意思,覺得心情又往上攀了一層。啊啊,真是奇妙,從來沒想過單是瞧見別人倒霉就會這麼開心呢。不過話說回來,「這些都是專治跌打損傷的,你沒受傷吧,熬這個給誰?」

爆四看了他一眼,沒回答,單腳勾來一張椅子坐下,雙臂交枕著落寞兮兮地趴在桌上,才道︰「我昨天去了趟鄰鎮,問那里的大夫開了藥方抓了藥,因為那個大夫說煎藥的火候很重要,早了晚了都會影響藥效,我不放心交給廚房,今早就去借了只藥爐來……」

「停停!」拒靈伸手打斷,「我沒問你前後行程,只問是煎給誰的。」說這麼詳細做什麼,听得他剛剛好轉的情緒又惡劣起來。哼,這種人也會有掛心的人嗎?他被人毀了容他都嘻嘻哈哈地不當回事,現在居然親手幫別人煎藥——活該焦掉!

「你听我說嘛。我看看火候差不多到了,就想去叫你起來,走過院子看到那株梅樹又想叫你出來賞梅,結果後來發現動過手腳,一打岔我就全忘了。」鳳眼楚楚可憐地看著他,「就是這樣。」

「……」嗓子忽然干澀無比,拒靈很費力地吐出音來,自己都覺得難听無比,「藥是煎給我的?」

眼前的臉容忽然模糊起來,刺痛的眼望出去一片霧茫。原來還有人沒有忘記,沒有忘記他受了傷,沒有忘記他在痛,一直一直在痛……還有人沒有放棄他……

「對呀。你那些藥只是治你臉上的傷,身上的傷你根本就是打算讓它爛掉了對不對?」

拒靈恍惚答︰「我消失了……是皆大歡喜的事啊。」

「我不歡喜。」青年仍舊是軟趴趴沒幾根骨頭的姿態,聲音也懶懶的,「你死了,我會難過的。我,也會死的。」

拒靈一震,一時間啼笑皆非,「宮四少,你會不會太假了?你這麼說我一點也不覺得安慰。」

「我本來就沒有安慰你的意思。」他漫不經心地對著藥碗吹了口氣,「我只是在說事實而已。我不信佛,不出家,覺得了無生趣時就只會‘不生’。你不必懂也不必信,只要記得你不能死就好了。」鳳眼斜斜一挑,「不然——你就是連我也害死了。」

拒靈是真不懂,更受不了他如此詭異的說話,「什麼亂七八糟的?莫名其妙。」

「不懂真好。」宮四細細地笑,神態看在拒靈眼里更是詭異,「心會動……真好。你要好好地活著,我不想死了,你也就不準死,我會待你很好的。」他趴著微側頭,口氣一如拿著桂花糖哄小孩,笑一笑,「雖然我不大會。有人欺負你我就幫你欺負回去,你想要什麼我坑蒙拐騙盡力給你找到,你再哭時我也不嫌你煩。」他想一想,「你好好地活,我陪著你,這樣子夠不夠?」

拒靈呆滯,吃吃地道︰「我、我又沒對你好過。」他受的刺激太大,一時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不打緊。」沒被罵「有病」,宮四精神大振,「你不想死便成了,其他的慢慢來,你以後對我好些也是不晚的。」

眼前又模糊了,他用力眨了眨眼,這一刻忽然很想看清楚這個人的神態,說「你要好好地活著」的神態,是真心地這麼希望也好,哄著他開心的也好,他希望他活下去,不要他死,終于有一個人不要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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