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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問初晴 第12頁

作者︰辛夷

「蔚流蘇。」

慕容石沒注意到他太過沉靜的語氣,打了一個響指,「畫這幅像的時候,她可不叫這個名字。」兩人的目光一致落在畫的左上角四個小小的楷書上——蔚氏初晴。

「世上這等的美人怎會有兩個?」慕容興致勃勃,「每次我見到蔚流蘇,都覺得以她的氣質才貌,很難叫人相信只是個樂伎。當知道她的來歷時,我就疑心她原來是哪家的閨閣千金,我果然是料事如神!」

「去年選秀蔚初晴排在第一,不過因為太後知道她是昔年湘妃的親佷女,心中不喜才降到第九,這女人的嫉妒心真是歷久彌堅。」他面不改色地評點當今國母,「後來訃報傳來,太後連著高興了好幾天。我看她要真到了宮里,不管能否得寵,太後恐怕先會要她半條命。」

「欺君詐死,不要說半條命,九族都是抄斬。」

「有其父必有其女。」藕容石笑言,「蔚初晴之父蔚慎思,寵女兒在江南幾乎成了笑話,此事定是他一手造成。都說商人無膽,看來未必。」

「蔚初晴怎麼會成為蔚流蘇?」燕飛宇不理會他長篇大論的廢話。

「這中間想必出了什麼變故。蔚慎思既然為女兒甘冒抄家滅族之險,當然不會讓她流落京城去做樂伎。蔚流蘇到樂坊的時候,的確身帶刀傷奄奄一息,莫不是被強盜打劫?」

「蔚成霽在找她。」

「所以才有懸賞百金這種事。」慕容石接下去,「看來不僅是好父親,她還有位好兄長呢。偏偏她在這個時候又突然失蹤,看來今年最有意思的事就數這一樁了!」

「你打算怎麼辦,對這位蔚流蘇……或者說蔚初晴?」

「上報朝廷。」見燕飛宇僵住,慕容石挑眉笑了起來,「我慕容石怎會做出如此殺風景的事!這樣獨特的美女,寧可放過不可錯殺。總而言之,先找到她再說。」

燕飛宇的肩膀放松下來,「這秀像是不是惟一一幅?」見他點頭,燕飛宇伸手將它拿起來,轉頭問他︰「卷宗留下,你還不去找人嗎?」

慕容石目瞪口呆,「你這是在趕人?就算是過河拆橋也未免太快了一些吧?」

「改日再謝。」燕飛宇拍拍他的肩,「尚書大人,你公務繁忙、私事又雜,小王不敢相留,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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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

初冬時分,一到夜晚便寒氣逼人,書房僅有的一盆炭火漸漸熄滅,一點燈燭的微光輕輕搖曳。白伶兒進來的時候,不由連打了幾個寒噤。「王爺還不歇息嗎?三更已經過了。」她輕柔地問。自從慕容石來訪之後,燕飛宇便陷人一種奇怪的情緒中,似乎接近于沉思和迷失,這是從未有過的事。公事斷不至于這樣,但說是私事,她從未離開過他一日,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啊。難道是因為那位蔚流蘇?她不自覺皺眉。

「你去唾吧,」燕飛宇頭也不抬,「不用管我。」

「蔚姑娘……」

「她怎麼了?」蒸飛宇猛然抬頭。

「她把《江行初雪圖》還給我了,說承受不起,請王爺收回。」

「那就算了。」

白伶兒垂下眼,默默退出。

燕飛宇不能理解此時的自己。蔚流蘇就是蔚初晴,犯下欺君重罪的蔚初晴。幾日之前隱隱約約的猜度已被證實,然而他第一個反應,居然是非常高興,而且不是那種終于捉住她的把柄、生殺予奪盡在掌握的高興。蔚流蘇身份不明,他一度懷疑她是朝廷某方派來對己不利的細作,而現在她既然原本是蔚初晴,這種懷疑已被完全推翻。他發覺自己居然是為這個而心花怒放,至于欺君之罪則根本不是問題。證實這女子對自己沒有威脅當然好,但會為這一點而欣喜則很不妙。

坐在冰冷昏暗的書房,他的腦中不受控制地浮起流蘇美麗的面孔,彈琵琶的她,下棋的她,開心的她,憤怒的她,絕望的她,還有口是心非的她……想到最後一樣,他不覺微笑起來。短短幾日工夫,她在他心中已然變得如此鮮明,如此生動,連他自己都為之震驚。

他今年二十七歲,不是十七歲,已沒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他從十五歲初涉花叢,雖然有著風流虛名,卻從未真正沉迷其中。對他而言,美人遠不如美酒,後者可以沉溺,前者連投入亦很難。他的過往情事,大半可用「逢場作戲」四字來定論。蔚流蘇的美貌令人屏息,然而美色于他,俯拾皆是,各式各樣的美女一一流過,他一向浮扁掠影笑看春風,但是這一次卻再不像以往一樣淡然處之。他發覺自己越來越喜愛與她相伴,就像美酒從不離身一般。

美人如醇酒,他第一次有了這樣的感覺。而這位美人卻似乎沒有同樣的心情。世事之諷刺,莫過于此。

他松開掌心,那塊玉赫然在其中,光華流轉,整間書房似乎一下子明亮起來,燭火下那光芒竟讓他覺得炫目。

這是一塊藍田玉。此種美玉,乃玉中王者。冬則溫潤,夏則清涼,質地潔淨堅脆,擊之清澈嘹亮,紋理艷絕無倫。

人同此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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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不能人睡的還有白伶兒。她非常厭惡蔚流蘇,那是一種既生瑜何生亮的慨嘆。她知道自己的容貌很美,但總有一點點的陰冷,就像她十七年的人生。人們看她的,感嘆的不是她的美,而是她的冷。遇上燕飛宇的五年,是她最快樂也是最悲傷的日子,他就像耀眼奪目的火焰。她曾經想,只要能永遠伴著這火焰就好,然而她的命運卻永遠不為自己所掌握。她明白這一點,但總會心存奢望,而蔚流蘇的出現,卻讓她有了一種即將失去的預兆。雖然遲早要失去,但到了那一刻,她真的能夠放手嗎?

下意識握緊拳頭,堅硬的感覺抵在手心。那是一塊她從小帶在身上的玉,不離不棄的生母遺物。

第四章

今年的冬天來得比往年都早,也比往年都冷。立冬剛過,天氣就一天比一天陰沉,她遇上燕飛宇的那一天正好是今年第一場雪,如今身在王府,她隔著小窗向外望去,寒風卷過庭院,天空陰雲密布,似乎又是另一場雪來臨的先兆。雪對于蔚流蘇的人生似乎有著極其特殊的意義。

十六歲以前,她對雪的喜愛到了痴迷的地步,因為連自己的名字都取寓于「小雪初晴」之意。江南氣候溫和,冬天的一兩場小雪的確是難得一見的美景,她心中的雪是潔淨、無瑕、美麗、柔軟,甚至是溫暖的。十二歲學作曲,第一首便叫《江南雪》,在她心中,沒有比小雪更美的景致了,這一點或多或少有一些自戀的意味吧。

十六歲時終于知道什麼叫「天道無常」。遠離故土,來到這北地的京城,流蘇這才發現,同樣是雪,在這里竟然與扛南完全不同,它冷冽如刀、酷寒無比,一夜之間可以令天地為之改色。這里的雪完全沒有江南的溫柔,而是嚴冬的揭幕使者。同樣可以用雪來形容自己的命運,只不過現在的含義與先前截然相反罷了。天意弄人,大多如此。所以看見窗外的天色時,即使身處暖閣,流蘇仍忍不住打了個寒戰,陰冷的感覺襲上心間。

「你很冷嗎?」

她回頭,燕飛宇站在三步之外。這人屬貓的嗎?總是無聲無息地溜進她的房間。

燕飛宇皺起眉,她站在窗前的背影似乎比往日更加單薄,有種說不出的瑟縮之意,這里太冷了嗎?她是江南女子,大概不習慣京城里的寒冬吧,待會兒得叫人再添一盆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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