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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君凝眸 第30頁

作者︰辛夷

看著這一切,沈幗眉已經無法忍受,她覺得頭暈目眩,有血涌上了腦子,從眼楮里看出去世界是一片火海,她的臉色不只是蒼白,簡直是慘白,仿佛幽冥中的鬼。她的手抓不住門扉,她知道自己落進了一個陷阱,一個隱藏在黑暗中的無底深淵,她倚著門滑倒在地,她失去了知覺。

苞在她身旁的珍珠琥珀驚叫一聲,急忙去扶她,滿堂來人都目定口呆,如在夢中,他們就像是目睹了一場可怕的戲,令人震驚的人倫慘變,而沈德宏,冷眼向天,嘴角露出一個比發怒時更令人可怖的微笑……

※※※※※※※※

眼前有霧,在這漆黑的屋頂游動,漸漸地霧擴散開,化為一張浸滿憤怒的臉、一雙掩不住傷心的眼楮……沈幗眉在暗夜里醒來,夢中那種悲傷的感覺依舊緊緊地攫住她,整個人好像沉沒在一個冰冷而又透明的世界里。那是怎樣蕭索的世界啊!在千般遲疑之後,卻發現自己已一無所有!

自嘲地笑了,一直以來她都在努力當一個合格的掌門人、一個孝順的女兒、一個慈愛的長姐,卻惟獨沒有學會怎樣當一個自己,而她所有的努力,都只不過塑造了一個完美的木偶。結果便是如此。

注定的孤獨!

是該離開的時候了,她無法再忍受留在這里。家?不,她沒有家,有的只是冷酷無情的離棄,勾心斗角的猜疑,爾虞我詐的陷阱,這號稱江南第一豪門的沈府,竟絲毫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再投有什麼懷疑了,一切都明明白白寫在眼前,她充當了一個自覺自願的犧牲者,現在,她該把這個角色扮演到底,戲由她開場,也應由她結束。

「小姐,小姐,您怎麼了?」守在床邊的珍珠和琥珀見小姐醒來,卻又哭又笑,不由著急地詢問,生怕她受到刺激過深而精神失常。沈幗眉對她們淡淡一笑,眼光掠過珍珠機警沉毅的臉和琥珀單純忠直的臉,「我要走了。」

「走?走到哪里去?小姐你必須好好調養才成,要拿什麼琥珀去拿……」

「不,我要離開這里,出遠門去。」沈幗眉耐心地道。

「您去哪兒?讓我們陪您去吧。」琥珀關切地道,她不可放心小姐一個人出遠門。

「我一個人去,我想獨自旅行。」

琥珀到嘴邊的驚叫被沈幗眉的眼神阻止了,那種疲憊、空茫、悲傷與決絕的眼神是她從來沒見過的,「小姐要去多久呢?」她吶吶地問。

「我不知道,也許三年五載,也許永遠不回來了。」

「小姐!」琥珀再也忍不住「哇」地哭了出來,才出了被蛇咬傷的事,小姐怎麼又要離開呢?「小姐你不要我們,不要沈家了嗎?還有老爺和少爺怎麼辦呢?」

「傻孩子,哭什麼呢?我又不是去死,只不過去旅行而已。」說到「去死」兩個字時,沈幗眉臉上流露出的笑容令一言不發的珍珠不由打了個冷戰,作為一個既是參與者又是旁觀者的貼身婢女,她對這一切都看得很清楚,小姐的遠游並不出她的意料之外,但卻沒想到小姐竟會有這般深重的痛苦。

「珍珠,琥珀,我把少爺托付給你們了,琥珀當心著少爺的飲食起居,珍珠像輔助我一樣去輔助少爺,明白嗎?」看到她們鄭重答應之後,沈幗眉像放下了一副枷鎖般松了口氣,「珍珠,明早通知所有宗族首腦,親朋好友,在松鶴堂齊集,我有事宣布。」

※※※※※※※※

松鶴堂

何碧麗與沈玉的尸首早巳抬走,所有狼藉也早已清理,松鶴堂又恢復成一塵不染,仿佛什麼也不曾發生過。像昨天一樣,︰所有在沈家有頭有臉的主腦都聚齊了,這是沈幗眉自決定開闢絲路商運以來首次召集家族會議,又剛剛出了昨天的慘變,大家不由都心存惴惴,互相交頭接耳,議論不休。

很準時地,沈幗眉走進松鶴堂,她的神情與往常一樣淡漠,只是臉色更加蒼白,白裘衣裙包裹的嬌軀也更縴弱得教人心疼,但她的背脊卻從未像今天這樣挺直。

「今天召集大家,是有一件事決定要向大家宣布︰從今日起,我正式將沈家掌門之職傳予我弟沈天賜,以後府中大小事宜,皆由天賜作主。」

「什麼?」「這怎麼可以!」「掌門人您要三思啊!」

听到這一重大決定,立時群情大嘩,疑惑、不滿、憂慮、驚懼全都進發出來。

「掌門人突然作此任命,不嫌太倉促了嗎?」負責沈氏綢業的沈簡小心翼翼地問。

沈幗眉微微一笑,「三年前我即有此打算,當然不倉促。」

「掌門人您年紀還輕,又將沈家拓展得好生興旺,為何突然要卸任呢?」九叔公站了起來,一雙睿智的眼望向沈幗眉,「是否因為昨天之事而有人膽敢懷疑……」

「九叔公您多心了。幗眉本是一介女流,當年接任掌門亦是一時權宜之計,這幾年雖勉力承擔,亦常覺力不從心。古人雲︰有德能者居高位,幗眉無德無能,又豈敢再竊居掌門。」

「掌門之職,關系沈家存亡,即使要卸任,也該選擇適當人選,沈天賜只不過是個十三歲的毛孩子,豈能繼承沈家。」一旁的沈承晚忍不住發話了,他是沈幗眉的堂兄。當年本是最有希望繼位的近親子佷,若非沈德宏執意傳予沈幗眉,他很可能己居掌門之位。這些年他亦雄心勃勃,只是沈幗眉成績卓著,令他無話可說,而眼看今日美夢又將落空,他豈能不急。

沈幗眉冷冽如冰的眼光逼退了他的氣勢洶洶,「天賜是長房惟一承嗣子弟,若論資格,他一出生便具備,何況天賜才略卓然,年紀雖小,卻已頭角崢嶸,此次與朱家爭奪江南霸權,並非由我策劃,而是由天賜全權指揮。結果如何,你們也看到了。」

眾人都不知此事,自然又一陣哄嚷,大家都紛紛贊嘆,年僅十三即有此能力,堪稱天才。沈承晚目瞪口呆,無話可說。

沈幗眉環視所有人,緩緩道︰「天賜畢竟年幼,許多事難免不老道,思慮不周,所以還請諸位多多扶持,我代他母親謝過各位宗族親友。」說罷深施一禮。

眾人一時肅然,這語氣中怎麼竟隱有托孤之意?

「但是天賜少爺此刻行蹤不明,萬一他不肯……」

「放心,他會回來的。」沈幗眉苦澀地一笑。

※※※※※※※※

懷湘幽居。

靜室里,沈德宏滿意地看著桌上的一局殘棋,黑子重重圍困,白子已到山窮水盡的境地。他拈須微笑,這就像他的計劃,完美的杰作。這長達二十多年的明爭暗斗,終于以他的全面勝利而告終。

門輕輕被推開了,沈幗眉站在門口,冷冷地打量著她叫了二十年爹爹的這個老人。

「哦,眉兒,你大病初愈,該好生休息才是,何必又來向我請安。快進來!」沈德宏慈愛地招呼女兒,但眼底的一絲慌張沒有逃過沈幗眉銳利的眼光。

沈幗眉走了進來,眼眸是冷的,如同深海。「女兒此來是向爹爹辭行的。」

「辭行?」沈德宏一臉愕然,「到哪兒去?」

「此刻還沒有確定的目標,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去?」

「可是你病體未復,不宜遠行,何不等康復再走?」口吻中是一片拳拳慈心。

沈幗眉注意到他始終不敢問她為什麼要遠行,一絲輕蔑漠然的冷笑浮上她的嘴角,「爹爹真的希望女兒留下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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