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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皮 第14頁

作者︰曦然

「醒了?」他輕輕撥了兩個音,仿佛剛才的《十面埋伏》根本不是出自他手。

她一張口,方知嗓子干得厲害。他一望便知,倒了碗水送到她唇邊。她喝得毫不客氣,幾乎是連吞帶嗆地囫圇下了肚。這才有工夫好好說句話,剛一張口出口的卻是——「我是不是很難看?」

他挑眉,「不是。」深深深深地嘆息,這才是他的月華啊。

事實上,她一身蒙古族的衣服別有一番韻味。她幾乎穿什麼都是好看的,卻總是擔心自己在他面前不好看。這個女人啊,她不費吹灰之力就攪亂了他再次平靜的心。

她嘆了口氣,一臉的可憐兮兮,「慘了,就只顧著睡覺了,這一身的風沙也忘了要清理。現在一定難看死了。」

楚琴淵微皺了下眉,「你騎馬騎了五天五夜,累是應該的。我倒意外你這麼快就醒了。餓了嗎?我叫人送飯過來,你吃過了再好好地梳洗一下。」

「你不說還好,你一說我還真餓了。」她環顧了下四周,問道,「現在什麼時候了?清晨還是黃昏?」

「黃昏。你睡了一天一夜了。」楚琴淵到桌邊提筆寫下要人送飯之類的話,連帶著為她燒水梳洗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敲了敲桌子,遞給了前來領命的小廝。

等那小廝退下後,蝶悱惻挑眉道︰「你身邊的小廝還認得字?」

楚琴淵搖頭,「他原是王爺來蒙古後身邊的小廝。王爺怕我在軍帳不便就把他派給了我。」

「不是有林滔嗎?」蝶悱惻對總是跟在楚琴淵身邊的那位昔日武林盟主有些好奇,誰叫他乖張的脾氣正好合了她的胃口。

「他在前線比留在我身邊有用。」而且——他眼神一暗,竟微微地笑了。

蝶悱惻看到他這個表情,有一瞬的發涼。他這個表情,竟然和淮斟出奇的一樣。

這個時候已經有人端了菜上來,皆是簡單到有些難以入口的飯菜,楚琴淵把筷子遞給她,「這里不比長安。恐怕你多少會有不習慣。」

蝶悱惻笑吟吟地捧了飯道︰「我知道。你放心,我又不是不能吃苦的人。」她果真把飯菜都吃了下去,沒有一句抱怨。

吃完了飯,她問他︰「對了,戰事怎麼樣了?」

「這兩天我們雙方都沒有動兵。想必西塞那邊在等最好的作戰時機。」楚琴淵淡答,「我軍這邊已經擬訂了作戰計劃。」「什麼計劃?」蝶悱惻剛來蒙古,對這里的一切還不熟悉。但是她相信楚琴淵和淮斟一定能想出克敵制勝的方法。

「將計就計,聲東擊西。」

第六章節外生枝(1)

兩國開戰的號角在半個月後的清晨吹響,前方炮聲轟鳴,吶喊震天。多少將士為了各自的國家拋頭顱灑熱血,這個時候就連蒙古草原上的翠綠都見不著了,睜眼所見全是硝煙、汗水和隨時飆出的鮮血。

這次淮斟要假意中了西塞軍的埋伏,實則另外調配了人馬繞到西塞軍營,趁對方後方空虛殺一個措手不及。等西塞軍想要圍魏救趙恐怕已經來不急了。

這次一戰,是決定勝負誰屬的關鍵一仗。

蝶悱惻在自己的帳中靜靜地坐著,她已經換下了蒙古的衣服,手中捏著楚琴淵的翠玉,表情凝重,心里卻是一片澄清。

看了看天,又是黃昏。這場仗打了快兩天兩夜了,再拖下去就不好了。心中一動,她起身準備出去看看。整個軍營里都彌漫著讓人窒息的緊繃,留在營中的士兵幾乎都不願意說話,即使不得不說也都壓低了聲音,就連戰馬都察覺出壓抑的氣氛越來越不安分。

只有一個人,他仿佛從來沒有受到周圍氣氛的影響。他坐在那里,面前還擺了一張桌子,桌子上放著一壺茶和一個茶杯。

楚琴淵抬手倒了一杯茶,卻不是給自己,而是頭也不回地遞給了身後的蝶悱惻。

蝶悱惻接了去嘆了口氣,「只有你在這個時候還有閑情喝茶。」想來不免嘆息,原本她以為只有自己才是什麼都可以置身世外的那一個。沒有想到真正能做到的只有楚琴淵,而自己往往是口是心非的那一個。

楚琴淵微點了點頭,仍沒有回頭,倒是手動了一下,像是在動膝蓋上的什麼東西。

她不由得好奇去看,這一看下去就差點翻了手里的茶。他竟然在看書,看的還不是什麼兵法戰報,而是《西廂記》的本子。

她怔怔地看著他,突然發現這個男人不如他外表的弱。相反的,他很強,他的心比誰都要強。也只有這樣,他才能活到現在吧。相比之下,她的心總是太弱,而淮斟總是偏激。如果把他和淮斟推到崖底,如果只允許一個人活下來,那個人必然是他。

無欲——則剛。

她忽然有些冷,害怕自己在楚琴淵的心里只是一片葉子。唯一的痕跡只在滑過的空中,結果卻是落葉無聲。

默默地把茶杯放下,她從他身後抱住他,模糊地想要證明一些什麼,所以很用力。

楚琴淵任她這樣抱,感覺到了她心底深刻的不安。眉眼一下子柔和了起來,抬手,他溫柔地撫上她的長發,然後拉著她的手放在唇邊狠狠地咬了一下。

她吃痛地皺了下眉,在下一刻就被他拉到了腿上。

她怔怔地看著他眼中淡得幾乎看不見的溫柔正對她鮮明起來,他咬著她的手仍未松口,但是眉眼在笑,其中還有淡淡的輕責,像是在說「傻子」。

她坐在他身上抱著他仍是不肯松手,眼楮一濕輕哼了一聲把頭埋進他過于單薄的懷里。

楚琴淵無聲地任她緊緊抱住自己,想著剛才反復看到的《西廂記》,真的很想听她唱一次。因為那個時候的她是最有風情的,卻不是為了別人而是因為自己。這個女人啊,總是讓他放不下,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想她已經成了習慣,雖然情緒很淡卻很回味。

她就這樣抱著他,等到捷報傳來還是沒有松手。但是心,有一點點清明,坐在軍帳里她看著他留在手上的咬痕,明白了他想要傳達的意思。

他咬得如此堅定,希望他和自己都有走下去的決心,所以不要動搖自己的心。

……

三日後西塞派使節求和。十日後捷報抵達長安,皇帝大喜,犒賞三軍,舉國同慶。兩日後下令議和,議和之事交由靜睿王,即日進行。

宴罷,蝶悱惻和楚琴淵走在草原上。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恬靜。一輪皓月當空。她席地而坐靠著他,「蒙古的月亮好像較長安的要皎潔一些,也要好看一些。」

楚琴淵在她手上寫下了四個字︰「心境不同。」

蝶悱惻自嘲地笑了笑,「我好像不太適合這樣寧靜的夜晚。有時候太安靜了,就會讓我覺得會出什麼事。」

「會出什麼事呢?」他輕聲問,表情卻像自語。越是想就越是凝重,將來會發生什麼事,他大概都料想得到;可是細節呢?這幾天太多平靜的日子仿佛在醞釀著什麼,空氣中竟有一絲風雨的腥咸。他隱隱的有些不安,不是為自己而是為她。「不知道,庸人自擾而已。」她往後靠了去,舒服地嘆了口氣,「我今天喝了太多的酒,有些想睡覺了。你讓我睡一下,一個時辰以後叫醒我。」

他月兌下外衣蓋在她的身上。

她閉上了眼,喃喃地說道︰「這樣子,好像又回到了長安江面上的那個晚上。正好,我听說明天附近的城鎮里有集市,陪我去吧……」

集市嗎?楚琴淵俯來看著她漸漸睡熟的側臉,想著在蒙古第一次見她時那一身蒙古的衣服︰紫色的料子白色的皮毛瓖邊,一身叮叮咚咚的銀飾物,長而多的辮子,紫色的小靴子——漂亮極了。真想再看她穿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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