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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丈夫耍心機 第2頁

作者︰染香群

謝員外對自己的身體很清楚。

他不答話,良久才說︰「員外,您好生養病,即使行動不便,再活個一、二十年是沒問題的。」

「--什麼時候連話也說不得?」自從上月倒地不起過後,他心知隨時會喪失說話或行動的能力。

「--半年內。」

謝員外長長的嘆息一聲,「秋兒和冬兒都小--」他想起多病的長女和年方三歲的獨子。他的夫人是名門閨秀,只知道吃齋念佛,沒有能力對抗野心勃勃的族人叔伯。

默然片刻,謝員外問︰「若讓我行動自如,語言無礙,還能活多久?」

雖然訝然,姚大夫還是照實回答,「三年無礙。」

「那就三年吧。」他終于下定決心,「若成了廢人,連教導秋兒的時間也沒有--」

「員外!」姚大夫嚇了一跳,「此事萬萬不可!秋娘的身體--」

「秋兒是我女兒,我最清楚她的病。」謝員外眼中含淚,「或許她是好不了了,也嫁不了人,但我不信這孩子只能活到十六歲。別看她病弱如此,她的心比男子都剛強三分!她這樣的身體怎麼讀書識字?但她就是有辦法考倒舉子!若不是這個病,考個女狀元,封侯拜相有什麼難的?何況治理小小的謝家莊?」

他不禁老淚縱橫,「只要守到冬兒大了,五六年光景,就換冬兒照顧這個不能嫁的姊姊--我在子息上萬分艱難,雖有數妾,就只有這雙兒女--我怎能不仔細打算?」

姚大夫默默無語,這些年醫治秋娘,對這個靈慧而暴躁的女孩兒已經視若親女,跟謝家員外也成好友,當然知道他所言不虛。

他緩緩取出銀針,長嘆一聲,「謝員外,你再想想清楚。」

「再清楚也沒有了。子推,」他喊著姚大夫的字,「這孩子的病,萬望你費心。」謝員外閉上眼楮休息。

第一章

她伏在貴妃榻上,身上蓋著錦被,似睡似醒。滿園花紅柳綠,蝶舞蜂狂,隔著碧紗窗,芳香馥郁的春花,蕩漾著溫軟的春息。

「小姐,」凝碧不放心的喚了她,「窗下風大,床上歇著可好?」

她抬起頭,雪樣的容顏半點血色也沒有,連櫻唇都是柔軟的粉白色,「唔,也是。嬤嬤,煩妳抱我到床上。」

她無力的抱住老嬤嬤的脖子,讓她抱到床上,凝碧細心的替她調整枕頭,讓她能夠舒服的歪著,饒是這麼小心,她還是微微的擰了秀眉。

她心下自嘲著,身上一點肉都沒有,難怪連躺著都痛。

「凝碧,今天有什麼事情?」她咽下了一口素粥,淡淡的問。

案親過世已然三載。若不是父親臨逝前殷殷囑咐,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熬過那一關的。自從父親心知必死後,幾乎日日守在她的病榻前回商行里諸事。謝家並非豪富,但也有千頃良田,佃農無數,在鎮上又有木材行與茶葉鋪米店當鋪,諸事繁雜,也要當家一一理清。

等秋娘十四歲的時候,謝員外就放手給她管事,只在一旁監督,幸好秋娘靈慧,管了一年,下人管家都信服,他才能含笑撒手人寰。

那天正好是秋娘的生日。從那天起,她就不再過生日了。

「管家謝大和五姨娘在外面等著回事兒。」凝碧這些年成了秋娘的左右手,不再是大丫頭,但是她與秋娘感情甚篤,一應飲食起居,都靠她費心。「--還有--」

「還有?」小丫頭又喂了一筷子菠菜,她吃了,搖搖頭不再進食。

「小姐,妳吃太少了。」不過半碗素粥、幾筷子青菜和豆腐,凝碧有點憂心,「是不是不舒服?我讓姚大夫來看看--」

「不要勞煩義父了。這種忽冷忽熱的天氣,他老人家大約犯了哮喘,何必讓老人家來去奔波?我沒事的。」她無奈的喝了凝碧堅持的酪,「剛剛妳說,還有?」

「--還有李媒婆來了,她說是謝六爺讓她來的。」

六叔?她撇了撇嘴角,笑得很冰冷,旋即恢復常態,「怎不叫進來?」

「小姐要先見謝管家還是五姨娘?」凝碧令小丫頭撤下了飲食,送上了參湯。

「都不是,請李媒婆上來。」看凝碧瞪大了眼楮,她笑笑,「六叔的好意,我們怎麼能夠拒絕?請李媒婆上來吧。」她覺得有點頭痛,卻還是笑吟吟的。

李媒婆戰戰兢兢的進來。謝員外過世未久,她上門過一次,差點兒讓小姐丟出來的白瓷碗兒打殺了,那次謝家小姐氣得差點芳魂歸西,隔個幾年沒見,不知這個病鼻支離的火性小姐又要丟啥打殺她這婦道人家。

「李媒婆,這些時日好?」听她笑語晏晏,李媒婆拘拘謹謹的福了福,抬頭看著謝家小姐,倒是小小的發了一下怔。

她李媒婆見過的小姐閨女也不少了,什麼國色天香沒見過?連號稱菱仙鎮第一美女的凝碧都見過多回,這個枯枯瘦瘦的小姐有什麼姿色可言?

但是--見她身弱薄面,小小一張臉蛋恐怕沒漢子的手掌大,五官清秀,臉孔沒有姑娘家慣用的胭脂,雪白著一張臉,那對秀眉倒是挺有精神的兩撇傾斜,配著炯炯有神的丹鳳眼兒,外表弱不經風,內蘊春威不露,一頭烏黑的長發散著沒半點桂花油,蜿蜒在錦被上,病弱還有三分風流。

不知怎地,「我見猶憐」和「主母家威」並存,倒讓她不知怎麼辦。原本是幸災樂禍的心,反而軟了下來,真有心替她找門好親事。

「老身李氏,見過謝家小姐。」

「罷了,」她含笑,「蓮兒,替李嬤嬤拿張凳子來,」她讓座,「咱們是識得久了,所謂『不打不相識』,哪知道妳惱我年幼粗魯,竟然連門子也不來串,讓我好生愧疚。凝碧,行里剛進的碧螺春呢?怎不讓李嬤嬤嘗嘗?」

「哎唷,小姐,折煞老身了。怎好讓凝碧大姊倒茶?」李媒婆倒慌了。

「什麼話?凝碧不過是個丫鬟,什麼大姊?」她笑著掠掠頭發,「李嬤嬤,妳也知道我病,容我歪著吧。說說是什麼風把您吹來?大伯關心我的終身?」

「是呀,謝大爺他--」她暗暗掌嘴,怎麼說了出來?謝大爺千交代萬交代,囑咐他和謝小姐有些嫌隙,若是提到謝大爺,這婚事就說不成了。「謝六爺--」

「不拘哪個爺,就說吧!」秋娘喝了口參湯。

「是這樣的,爺兒們關心小姐的終身。姑娘家沒個歸宿,只在父家主持,總不是辦法呀!老身也知道謝小姐精明能干,外面人都說,謝小姐宛如『賽諸葛』,運籌帷幄,決戰千里之外,是個不出閨閣的『女孔明』,不用出大門一步,就把謝家莊整理得好生興旺,還勝謝員外在世的時候呢!但是--」

見她沒有反應,李媒婆決定激她一激,「眼下兄弟還小,兄弟大了,討了媳婦兒,謝小姐--」

秋娘含笑意的眼楮朝她睇了睇,卻將她拘住了,「李嬤嬤,就叫我秋娘吧!」

秋娘頓了頓,「這些事兒我也不是沒想過,只是--李嬤嬤,我們相識也久了,直說也無妨。我這破敗身子,大夫都說活不過十六歲了,瞧我這樣茹素參湯藥丸供養,好不容易多活了幾年,誰管什麼賽不賽諸葛呢?還不就謝家莊上下幾百人口不餓死就好了。我就這麼一個兄弟,娘是立誓守節的,只住佛堂,不管事情,我這殘病之身,能守住弟弟、娘親,也就滿足了。弟弟才十歲,我能多掙得一年算一年,哪有什麼終身不終身?」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秋娘不禁按著心口微喘,凝碧慌得上前輕拍她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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