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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龍令 第17頁

作者︰沈韋

她滿腦子亂哄哄地回想那天她怎會抱著項子熙放聲大哭,像是想要哭出所有委屈不滿?她哭得聲嘶力竭,不曉得自己究竟哭了多久,僅曉得到了最後,雙眼紅腫,聲音啞了,而項子熙的前襟已被她的淚水與鼻水弄得濕糊成一片。

那天,他抱著她,任她盡情哭泣,在她哭完之後,他愛憐地揉揉她的發頂,對于她將他的衣服弄髒,是只字未提也不追問為何痛哭,他什麼都不問,讓她對他的體貼非常感激。

接下來再見面,他皆未再提起她曾大哭一場的事,一如往常教導她要怎麼在今天裝模作樣開壇作法,以免有不信邪的人突然出現撞見識破,他表現得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可是她看他的感覺卻不同了,他不再是討厭鬼、瘟神與煞星,他讓她覺得很溫暖,宛如是個可以依靠的人。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我一定是瘋了。」全吉祥胡亂跳著,被自己覺得項子熙可以讓她依靠的念頭給嚇了一大跳。

項子熙怎麼可能讓她依靠,那天一定是她哭得太慘了,他心腸好,不忍心推開她,才使她產生錯覺。

等等!心腸好?!項子熙?!

老天爺啊!她果然是瘋了,一向被她詆毀臭罵的項子熙,居然也有讓她認為心腸好的一天,她究竟是怎麼了?

「天兵天將……我為何要一直想著他?」她喃喃自問,項子熙趁她開壇作法四下無人,已到別處去尋找他所要的東西,他一走,她就感到空虛寂寞,且不斷地想著他,這種狀況還是頭一次發生。

之前她想他,是在偷罵他;現在她想他,卻變得復雜許多,她會想念他溫暖寬廣的懷抱,想念他沉默的體貼,想念他愛憐地揉她的發頂,連他揪著她威脅要抓她進大牢的模樣,她都想念。

她一定是犯糊涂了,否則怎麼會淨是想他,而且還愈想臉愈紅?她想,現下她的臉一定紅得像顆成熟的柿子,幸好項子熙不在,不然真不知該怎麼跟他解釋自己為何會臉紅。

心里淨是他的身影,她笑了。

終于明白為何京城里的人一談起項子熙總要豎起大拇指贊聲好,以及為什麼有許多未出閣的姑娘一提到他就會羞紅了臉,想嫁給他的姑娘一定多不可數。

「不知他將來會娶怎樣的姑娘為妻……」全吉祥未察覺自己的語氣帶著一股酸意。

「反正一定是與他門當戶對,官宦人家或是富貴人家的閨女。」也只有出身高貴的姑娘才配得上他,全吉祥非常明白這個道理。

「天靈靈,地靈靈……我永遠也改變不了我的出身……」她的心情變沉重了,抓起桌上的黃紙符咒往天空拋去,想象拋去所有煩惱。

黃紙符咒張張兜頭撒下,憂愁依舊籠罩全身,不曾散去。

「奇怪,我那麼在意做什麼?出身低微又如何?我又沒想要怎樣。」是啊!她跟項子熙頂多算是招搖撞騙的合伙人,項子熙要娶多高貴出身的姑娘與她何干?等他東西到手,他們就會分道揚鑣,她想這麼多是太閑了嗎?

不管了!不要再想他,她只要做好分內的事即可,其余的皆不是她所要關心的。

全吉祥煩躁地命自己什麼都別想,小臉嚴肅跳著驅鬼舞步,不願再浪費心思在不該想的事情上。

可是人的心又豈能輕易掌控,她愈是不願去想,腦子愈是充滿他的身影,她根本就沒辦法輕易將他自腦海中抹去。

項子熙離開全吉祥後,以輕功穿梭于戶部尚書府,今日皇上特地邀六部尚書與其他朝中重臣一道到城外西郊游園賞景,趁著田正文不在府內,他可以有更充裕的時間尋找田正文侵佔國庫的證據。

他首先找的就是田正文的書房——「暢書閣」。他無聲無息潛入書房,即見書房內牆上掛著多幅古董字畫,一旁的黃花梨木書櫃中擺滿書冊,他翻閱書冊,掀開字畫,四下尋找有無密室暗格。

在尋找的同時,他分神想到了在另一邊裝神弄鬼的全吉祥,想到此,他的表情不禁放柔,隱隱的微笑浮現于唇角。

那天,他沖動地抱了全吉祥,原以為全吉祥會推開他、臭罵他,結果竟沒有,全吉祥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放聲大哭,听到全吉祥大哭,他先是怔了下,隨即明白全吉祥是悲從中來,再也忍不住,才會不顧一切地抱著他痛哭失聲。

他不知道全吉祥受過多少苦,可听著那撕心扯肺的哭聲,可以明確感受到全吉祥心中積壓許多痛楚,而那些痛苦肯定是全吉祥一輩子都不願說出口,一輩子都不願再回想起的。

听著全吉祥令人心疼的哭聲,他很想分擔那些痛苦,不想讓全吉祥再獨自一人忍受著痛苦煎熬。

他對全吉祥的感情似乎變得很奇怪,全吉祥傷心,他跟著難受;全吉祥流淚,他感到心疼;全吉祥開心,他會跟著微笑。

他的情緒隨時都受全吉祥牽動,他的冷靜自持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變得不再像他自己。

「項子熙啊項子熙,你究竟是怎麼了?」他打開黃花梨木亮格櫃櫃門與抽屜搜著,自問。

「為何會對一個不知真實面目的人牽腸掛肚?」簡直是瘋了,他雖沒見過全吉祥的真實相貌,但起碼知道全吉祥是個男人,能讓他牽腸掛肚的男人除了父親便是弟弟們。

今日,他為一個不是家人的男人而牽腸掛肚就算了,糟的是他對全吉祥的牽腸掛肚非兄弟般的牽腸掛肚,很清楚不該這樣也不能這樣,可是他卻控制不了自己。

這種感覺是否如子麒對丹雅、子堯對淡幽一樣?

他是否在不自覺中走上不該走的路?

倘若全吉祥知道自己對他的感情不再單純,肯定會嚇得敬而遠之,他搖頭苦笑,他不能不顧及全吉祥的感受,不能再放任情感飛馳。

「是該適可而止了。」他如是告誡自己,將找不到證據的黃花梨木亮格櫃櫃門掩上,抽屜推回。

「項子熙,你不會想讓全吉祥覺得人心險惡,再添一樁不開心的事吧?」他希望全吉祥能夠開開心心地過每一天。

「清醒點,項子熙。」頭一個讓他心動的人竟是個少年,他再次搖頭苦笑,莫非他有斷袖之癖,才會虛長至三十一歲不曾對姑娘家動過心,但若說他有斷袖之癖也說不過,因為除了全吉祥外,他未曾對其他少年男子有過異樣情愫,難道他的怪異因全吉祥而起?

項子熙放下手中的青花梅瓶,將心思再次轉回到正事上,環顧四周,「暢書閣」並不大,擺置不少珍貴的古董,雖每一樣都價高珍稀,卻不能單單憑此就指稱田正文侵佔國庫,需要找出其他更多更有力的證據來才行。

他在書房里四下找過,除了古董珍玩與書籍外,並無發現有密室暗藏其中,田正文若不是清白,便是將侵吞的錢財另置他處,項子熙相信皇上會得到田正文侵吞國庫的消息定非空穴來風,否則皇上早就一笑置之,不會私下命他調查。

除了書房是田正文最有可能藏放侵吞的錢財之外,另一個可能的地方就是田正文的臥房——「攜春居」。他不認為田正文會將大筆金銀財寶放離自己太遠,一定是放在隨時都看得到、拿得到的地方。

只是要潛入「攜春居」會比潛入書房困難,因為「攜春居」為主臥房,戒備比「暢書閣」要森嚴,看來他得讓全吉祥繼續裝神弄鬼,好讓他擁有更多時間在「攜春居」找出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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