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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月滿屋 第26頁

作者︰梨陌

他嘆氣,這個,叫做自掘墳墓。「我在等檢查報告結果。」

「什麼檢查報告?」

「艾滋病的檢查報告。你那個安琪叫我去做的。」

「喔!」她不明白。

「其實我早就知道應該是沒有問題的,畢竟——那是大二以前的事,要是真的得了病,軍隊老早把我踢出來了,也不用在部隊里耗那麼兩年。而且我也不是沒捐過血什麼的。」他悶悶的說︰「不過,被她那麼一說,是人都會被嚇倒,所以,我想還是去做個檢查比較好保險。」

她皺起眉頭,隱隱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妥。

「等檢查結果出來的這幾天,心情一直好不起來。就算機率低到不能再低了,我還是忍不住要想︰要是我真的感染了呢?要是檢查結果出來,我再也沒有這個資格愛你了呢?」他將她擁入懷中。「若衣,我真的好怕,你好不容易回到我身邊,要是我——我怎麼會那麼蠢?因為一時的意氣,差點就會掉自己一生的幸福?」

沒有細想,她立刻伸出手,輕撫他因為胡碴變得粗糙的臉頰。「沒關系的,玄麟。就算之這樣的,我也會一直陪著你。」

他嘆氣。「不是這樣的。那根本不一樣。要是我有病,我還能給你什麼?我愛你,不是要變成你的負擔。」

話才出口,他突然明白了,為什麼她之前會說那樣的話——為什麼,她寧可選擇離開,也不願意留在他的身邊,成為一個只能接受的洋女圭女圭。

玄麟,我愛你。真的,你要我跟你走,天涯海角,我都願意跟你去——可是,我怕……我好怕……

‘我’‘要’保護你——我‘需要’知道自己對你是有用的。

他的少女愛他——自始至終,他的少女沒有背叛過他們之間的愛情,是他太笨、太任性,根本沒有試著去了解這個微妙但是重要的差別——

原來,他一直是被愛的。她沒有背棄過他。從來如此。他的少女,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任何人都沒有辦法取代的美麗少女。

陌生的溫熱涌上鼻頭,他用力收緊雙臂,深深呼入甜美的肥皂香味。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玄麟?」

他勾起嘴角,「怎麼?」

向來溫柔的聲音突然變得硬梆梆的。「你為什麼要去做艾滋病的檢查?」

*************

「我還以為你去念一趟書回來,遲鈍的程度已經無法問鼎金氏記錄了。」安琪嘆口氣,停下打字的手,回頭看著這兩天簡直把眼腺當成自來水在開的好友。「不是早就知道你出國以後,他交過上打的女朋友了嗎?」

「可、可是——他不純潔!」說著,眼眶又紅了。

連自己都沒有辦法理解,心頭這股強烈的痛楚是因為什麼,就像安琪說的,她不是早就知道他有過其他的女朋友嗎?為什麼發現他曾經跟其他女性發生過關系,會造成這麼大的震撼?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唯一確定的,是她的心好痛,痛到連看玄麟一眼,都會覺得難過。

「吶,」安琪離開座位,坐到好友的身邊。「別哭了,小衣。哭壞了身子,對自己沒有好處。」

「可是,安琪,我好難過……」她一邊打著嗝,一邊繼續效法孟姜女哭到長城的精神,絲毫沒有打算停止的跡象。

看著低頭啜泣的女孩,艷女挑挑眉,嘴角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那個爛男人,這回看他怎麼說。

所謂的朋友,就是當你落難的時候,在旁邊笑的最大聲的那個人。

「死阿東,你笑夠了沒有?」他惡狠狠的瞪了許東生一眼。

「哎,我說玄麟,你不能怪我。我還真恨不得能夠親眼目睹若衣發飆的那一刻。想堂堂樂家二少爺,從來天不怕地不怕,江東笑霸王一個,竟然被我們溫柔可人的小甜心若衣——」他有爆出一陣狂笑。「不只是罵,而且是罵個狗血淋頭,像個龜孫子似的,半點招架之力都沒有。唉唉唉,」他搖頭擊掌。「想來就是精彩好戲一場,可惜我沒看到。」

「靠!還不是你跟我媽!」他一肚子氣沒地方發,只能靠折原子筆出氣。「吃飽了沒事干,跟若衣講什麼我大學的女朋友——許東生,說到底,我還要找你算帳!」

「這位同學,」許東生神色一整。「你這麼說就不對了。所謂天底下沒有絕對的秘密。今天我和阿姨不說,總有一天會有其他人說,你以為這檔子事,只有你一個人能做嗎?」他的嘴角微微發抖,眼看著笑意又要崩潰。「萬一哪一天,你跟若衣走在街上,不巧遇到哪個老相好,總是會東窗事發的嘛!所以我說,早死早超生,就當是打預防針好了!這樣說來,我跟阿姨還算是幫了你一個大忙咧!」

他磨牙,瞪著又開始大笑的好友,心里最氣的,其實還是自己。

若衣又哭了,而且這次的罪魁禍首就是他,可是肇事者卻連要怎麼彌補,都沒有半點頭緒。

突然間,他有一種深深的體悟,對于所謂的「報應」這回事。

「若若,你跟玄麟吵架了?」走進畫室,過了好一會兒,一直埋頭作畫的父親突然開口問。

她咬著嘴唇,沒有說話。

「我不知道你們吵什麼。」陳信義溫吞的笑。「雖然你媽要我勸勸你,有什麼事,女孩子家退讓一點,不要太過拿翹,可是我覺得,年輕人偶爾吵吵架也挺不錯的。」

「爸……」

頭發已經花白的父親搖搖頭。「如果不想說,就不要說。爸爸知道你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不過,吵架這件事,要真的去‘吵’才行。你這幾天都不跟玄麟說話,連正眼都不看他,這樣,是解決不了事情的。」

她不知道……她要跟玄麟說什麼?只要一看到他,就覺得心里好痛、好氣,根本沒有辦法冷靜下來,更不要說好好談話了。

看著難得倔強的女兒,陳信義只是笑。「好吧,如果你真的沒有辦法,那就先擱著吧。只是,若若,別太難為了人家。你們畢竟也走了這麼長的路,爸爸知道,那個孩子是真的在乎你的。」

說完,他又回到熟悉的繪畫世界里,繼續工作。

坐在一旁,看著專心作畫的父親,嗅覺里充滿畫室特有的香氣。慢慢的,就像一直以來的那樣,她感覺到浮躁的心情慢慢沉澱下來。

——是啊!「那個」,才是一切的開始,最重要的事——她怎麼會忘了呢?

燈也不開,窩在黑漆漆的客廳里,手里拿著遙控器,看著無聊的電視節目,一個人努力的自怨自艾。

電鈴聲響。

這個時間——他看向牆上的時鐘,指針指著十一。

死阿東,這麼晚了來找人麻煩!明天不用上班嗎?

爬起身,連對講機都不看,有力一拍,打開樓下的大門,接著拉開自家的門,沒好氣的窩回沙發里,繼續一邊喝啤酒,一邊當他的電視兒童。

門關上的聲音。感覺到腳步接近,他也不想抬頭,維持著為情憔悴的窩囊形象。

媽的,要笑就讓他笑吧!反正若衣不理他,他也什麼事都不想做了,他自暴自棄的死盯著不停轉換的電視畫面,不發一語。

輕柔的嘆息聲。「玄麟,我不是說這樣很不健康嗎?一邊喝啤酒,一邊看電視,你的晚餐不會就是這些吧?」

他愣了一下,象是被燙著一樣,跳起身來。「若衣?」

似乎還沒氣消的女孩東看西看,就是不看他。「……還發燒嗎?」

「早就退了。感冒也好的差不多了。」他看著站在沙發旁邊的女孩。從氣窗斜映下來的月光流轉,在少女身上鍍上一層銀邊,美得不似真實。「若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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