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登入注冊
夜間

落月滿屋 第17頁

作者︰梨陌

她咬住下唇,不知道該接什麼話。

「有過了好久,」他繼續說,渾然不在意她的沉默。「我才終于知道,原來當初是你失蹤了,而且是逃到美國去。哇,有這麼夸張嗎?分個手必須要逃到天涯海角去才能分?我不知道。」又頓了一下,想來明亮的眼楮突然變得黯然。「我不知道。」

「阿東……」

「如果花了七年,都還沒有把對方放下,為什麼回來了,卻不肯聯絡?」

低著頭,沒有作聲。

看著沉默不語的女孩,徐東生嘆口氣,放棄了話題。「——說老實話,我今天來也不完全是為了玄麟。」

抬起頭,有些不解的看向男人。

他尷尬的動了一體。「听說——穎秋姐要回國?」

看著許東生留下的號碼和前面書桌上的手機,躊躇了一整夜,到最後,她還是不敢打這通電話。

——花了七年的時間,難道自己還是跟當初一樣的怯弱,沒有半點長進?連一句簡單的「對不起」,都沒有勇氣說?

咬緊住快要滲出血絲的下唇,這個晚上不知道第幾次,伸手拿起手機,

然後,電子鈴聲響起。

嚇了一跳,慌忙按下通話鍵。「喂?」

電話那頭的人沒有作聲,但是不知道怎的,鼻子驀然一酸。

玄麟。

沒有任何的聲音提示,可是她就是知道。

隱忍了一整天的淚水終于決堤,一發不可收拾。

半笑半嘆氣,和記憶中相同的摯愛聲音。在這一瞬間,七年的時間阻隔仿佛完全不存在了。「若衣,你不會又再哭了嗎?」

住︰Labelledamesansmerci直譯為「無情的少女」,引自詩人濟慈(Keats)的一首詩名。

第七章

「老師沒跟你說嗎?」記憶中的男孩長成了男人,比七年前又高了一些,剪得短短的頭發還原成本來的黑,寬闊的肩膀,簡單的白襯衫加上牛仔褲,一點一點的改變,在在提醒了她中間分隔的時光。最大的不同,或許是額前的那道閃電般的白發,剛好是那年受傷的部位。「大三的時候,我又繼續回去老師那里學畫,現在偶爾還會那作品去讓老師看。」

她搖搖頭,爸爸什麼也沒有提,從她決定要去美國以後,就不曾從父母的口中听到過他的名字。

兩個人肩並著肩,沿著河堤散步,低聲交換這幾年的生活情況,就像一般久違重逢的朋友。沒有提起的,是她七年前蓄意的不告而別,和他發現真相是必然經歷的憤怒和痛苦。

他搔搔頭,有點害羞的笑。「所以,其實我早就知道你回來了,只是一直不敢打電話給你而已。」

不敢?不是不願意?她遲疑著,不敢問出口。「那……現在在做什麼?」

「幫出版社畫畫插畫、設計封面,偶爾接一些電動繪畫的工作,就是freelancer。」他聳聳肩,雙手插入牛仔褲口袋。「根據我家那個老頭的說法,只是個無業游民。」

所以,他和父親之間的關系還是沒有改善。低垂下眼。「你說還在跟爸爸雪花……為什麼不朝職業那個方向走?爸爸一直說你很有天分的。」

「職業畫家?」他嘆口氣。「我要成為職業畫家太容易了。若衣,你知道嗎?我大學讀的是財金,那老頭高興得很,所以大三我回去跟老師學畫的時候,老頭不但沒有阻止,還到處跟人家宣傳他有個畫家兒子,好像很引以為傲似的。有些畫廊听到風聲,就一頭熱的說要幫我辦個人畫展——」他搖頭,「畫展?很多前輩畫了一輩子,連聯展都沒參加過幾次,我一個二十出頭的後生小子,何德何能,竟然什麼努力都不用,輕輕松松就有人主動眼幫我辦個展。」

男人抬頭眺望遠方,嘴角猶自帶著一模冷笑。「那群白痴在意的,只是樂家二公子這個頭餃,根本不是我的畫。「天分」這兩個子,就算寫給他們看,那群自命為文化人士的蠢蛋也不會認得。既然如此,我不如讓老師看我的作品就好,拿去讓那群沒腦袋的勢利眼品頭論足,只是污了我的心血而已。」

原來,那個叛逆的男孩始終沒有消失,只是隱藏起來而已。復雜的感覺涌上心頭,有一點點的放心,又有一點點連自己都無法解釋的悲傷。

周末午後,河堤公園里充滿了孩童的笑聲。不用上班的父母帶著小孩在空曠的草地上奔馳,偶爾還可以看見一兩個攤販,高聲叫賣冰淇淋和玩具。

「……玄麟,你不問嗎?」終于鼓起勇氣,她輕聲提問。

身邊的男人似乎僵了一下,沒有說話。

連頭都不敢抬起,只能等待他的回答。

餅了好久,低沉的聲音才再次響起︰「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那個時候,我只是氣瘋了,沒有想過如果我們私奔,要跟我女乃女乃交待的,不是那個不負責任的老頭,而是我老姐。也沒有真正考慮過,才十八歲的我,養尊處優慣了,有沒有一技之長,根本無法自理。離家出走,只是耽誤了自己的人生——耽誤你的人生。更何況,那個時候我們要是真的走了,毀掉的是兩個家……我家也就算了,你家人怎麼辦?放棄整個家庭,選擇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換作我,也不可能願意。」

真的是因為這樣嗎?听著他體貼的解釋,她卻無法就此說服自己。她的走,不只是單純的因為他、他們的家人,還有更自私的理由,那時一種沒來由的、無法控制的、直覺的恐懼——但是為什麼恐懼?對什麼恐懼?到現在,她還是無法說出一個明白。

「我是白痴,沒有考慮你的感覺。」男人看著遠方的夕陽,靜靜的說︰「說我沒有生氣,那是假的。我當然火得要命。」他苦笑。「為什麼你寧可去找我老姐商量、寧可選擇最後不告而別,也不肯跟我說清楚?後來我才知道,其實你一直在試著勸我,是我自己水泥腦袋,根本什麼話也听不進去。自作自受。」

所以,他是知道的。從一開始,都是穎秋姐的安排。出國,不只是一張機票而已,住宿、找學校念書、生活的各種問題——沒有穎秋姐的幫忙,只是尋常百姓的陳家,根本沒有辦法獨立讓女兒在美國停留六年之久。

但是,她不希望玄麟誤會。「不……不關穎秋姐的事,是我自己決定的。玄麟,你不要誤會,穎秋姐只是——只是不希望你和你父親的關系繼續惡化下去。」

低頭看著認真解釋的她,他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無論如何,她是仲是我姐,沒什麼好誤會的。何況,我老姐的本事,做了她二十五年的弟弟,我比誰都清楚。若衣,你就不用替她說話了。」

「玄麟。」

「你問我為什麼不問。」搖搖頭,他閑閑的將話題拉回。「我想問,非常想,只要是關于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可是,經過這七年,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你回來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熟悉的帥氣笑容,仿佛一切的陰靄都已是過眼雲煙——她咬住下唇,低頭不語。

「阿——若衣,你在這里等我一下。」拋下一句話,他迅速跑到遠方的小販處,似乎要買什麼東西。

深吸口氣,努力整理心情。終于見到玄麟,還能夠和他這樣,像朋友似的輕松交談,是她這七年來連想都不敢想的事——但是,為什麼她還是覺得心底空空的,仿佛少了什麼?

貪心。她咬咬嘴唇,無奈的看著被自己抓皺的裙子。這就是原因。

上一頁 回目錄 下一頁

單擊鍵盤左右鍵(← →)可以上下翻頁

加入書簽|返回書頁|返回首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