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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人難為 第2頁

作者︰席維亞

那張卓爾俊傲的臉上滿是淡漠,讓人無法和他出手相助的好心行徑聯想在一起,凝視著她的那雙黑眸更是深沈得難以看透,卻又幽邃得像能勾魂攝魄般,將他原該讓人心懼的冷冽氣勢,融合成引人想更加深究的神秘魅力。

這人是誰?怎會出現在她家庭院?

「小心。」看出她的驚訝,男子提醒,怕她慌亂之余又惹來麻煩,握住她手臂的大掌並未立刻收回。

那略微收緊的力道捉回了她的心神,也讓她意識到自己還緊緊攀住他的臂膀,孟海心臉一紅,趕緊放開。

即使彼此間的觸踫隔著衣袖,那股溫暖卻像烙了印,燙著她的掌心,也燙著被他執握的地方,逼得她一顆心撲通撲通直跳。

「多……多謝。」不曾和男子如此親近,手足無措的她只能低頭囁嚅地又道了次謝。

她的窘迫有利于他的端詳,男子不疾不徐地將她從頭打量到腳,白里透紅的粉女敕麗容、玲瓏有致的身段,再加上那嬌羞的小女兒神態,都足以勾起男人的憐愛之心,然而那雙審視的黑眸卻不帶任何溫度,冷銳得像在衡量一項待價而沽的貨物。

听說孟家千金長得妍麗清秀,他還半信半疑,如今一見,果真跟粗壯的孟老頭一點也不像。樊仲遇唇角微挑,卻只帶譏嘲而不見笑意。

當他踏進這個院子時,剛好看到她走向池塘,只一眼他就判斷出她的身分——僕婢沒福分穿這等衣料,而孟老頭只有一個女兒,想誤認都很難。

即使此行前來是為了她,但他對她長得是圓是扁根本一點興趣也沒有。不想費心交集的他正準備回去前廳,卻被她拾起樹枝揮舞的怪異舉止給頓住了腳步。

因長年習武,他的眼力比一般人更為銳利,稍一定楮即發現那只被困在蛛網中的彩蝶,也跟著明白了整個狀況,更看出她掉進池塘只是早晚的事。

這舍己救蝶的行徑若到了旁人口中,可能會被譽為善良溫柔,但看在他眼里只覺無聊又可笑。

他原該頭也不回地離開,但或許是她徒勞無功的動作笨拙得有趣,也或許是他有些好奇她能撐上多久,邁開的步子並未退出這個庭院,而是足下無息地朝她走近了些。

在她真如他預料失足滑落時,他還遲疑了下,最後不是因為心軟,而是念在她幼稚的行徑多少娛樂了他,他才勉為其難地施展輕功上前拉了她一把。

「有什麼需要在下幫忙的嗎?」樊仲遇明知故問,果見她小巧的耳廓整個紅透。

要是稍早一些听到這句話,孟海心會覺得感激不盡;但現在蝶飛了、她也丟臉了,她只希望他能對這一切視若無睹。

「不用……」她尷尬搖頭。

這人到底是誰?這兒明明是她家,他卻表現得比她這個主人還從容,而且就算是訪客,也不該如此旁若無人直接進到庭院里來啊……

訪客?這個頓在腦中的字眼讓她思緒整個停擺。

她怎麼沒想到?那軒昂出眾的氣勢,那優雅沈徐的姿態,還有此時此刻正蒞臨家中的貴客——除了樊仲遇還會有誰?!

他看到了多少?不會連她亂揮樹枝的蠢樣也看進去了吧?憶起她剛剛所做的一切,孟海心好想掩面奔離。

但殘存的理智不允許她做出這種更丟臉的行徑,她只能漠視那幾將她滅頂的羞窘,強逼自己留在原地。

「有只蝴蝶……被、被困住了……我在救它……我、我不是……在玩。」越想好好解釋,她的舌頭越是不听使喚,等說完最後一個字時,她已完全抬不起頭來。

這是老天在懲罰她想去偷看他的行為太不合宜嗎?她不但沒能表現得端莊嫻淑,還處處出糗,活像個沒見過世面的無知女子。

他應該會想打退堂鼓了吧?她沮喪抿唇,臉上的紅潮已然褪去。

她不是那麼介意能不能嫁給他,而是她不希望在他眼中,她是一個這麼不像自己的孟海心……

她的情緒轉變樊仲遇全看在眼里,也明白她已猜出他的身分,但那雙深不可測的黑眸卻仍沈冷得像在看毫無關系的事物。

連這種小場面都應付不了,嫁進樊家更有得她受。也罷,他看中的不也正是因為這一點?踏腳石的功用就該穩穩當當、不會扯人後腿,這種溫馴心軟的個性對他們只有益無害。

樊仲遇望向那只隨著破網而迎風飄搖的蜘蛛,眸色轉深。

少了天生的優異,誰會去在乎他們的死活?他們只能憑著一己之力找出生路,看在道貌岸然的人眼中卻成了殘忍,成了弱肉強食,沒有人同情他們也有活下去的權利,沒有人。

「蝴蝶是命,蜘蛛不也是一條命?它費力吐絲只求生存,妳救了蝶,又有誰救它?」

他話里的諷刺意味應該不難听出吧?說不定她還正為了自己的悲天憫人而頗為自豪呢!樊仲遇暗暗嗤笑著。不管她的個性是強悍到會反駁辯解,抑或是軟弱到只敢暗惱在心,對他的印象決計好不了。

懊讓她有點心理準備的,這樣在發現她之後所要應付的人是比蜘蛛更令人嫌懼的狠毒惡魔時,才不會太難以接受。

唇角似笑非笑地揚起弧度,對于自己做出可能會破壞姻緣的舉止,樊仲遇一點也不想做任何的補救。

听到他的話,一直低垂螓首的孟海心明顯地震了下,她緩緩地抬起頭,那張秀麗的臉龐不見他預期中的怒氣,只有顯而易見的內疚及著急。

「我沒想那麼多……」她愧歉低喃,仰頭在枝葉間尋找蜘蛛的蹤跡。

一條生命就在眼前即將被殺,她只想到趕快將蝶救離危險,但他說得沒錯,蜘蛛是為了活命才布下天羅地網,她這麼做,不也等于間接殺了蜘蛛?

「如果我去拿些糕餅給它,你想它吃不吃?」一心只顧著挽回自己的過失,孟海心忘了害羞,還不知不覺地將他當成得以信任的商量對象。

樊仲遇怔了下,隨即恢復淡然無謂的神色,只有再次打量她的犀銳目光微微地泄漏了他的詫異。

她是作戲還是真心的?不過是只小蟲罷了,值得她露出這樣的表情?

「再去捉只蝶來給它啊。」很清楚她做不到,樊仲遇故意陷她于兩難。若做不來以命抵命,就少在這兒假仁假義。

孟海心驚訝回頭,對上他眼里閃爍的惡意光芒,她迷惑了。

這和剛剛出手救她的那個是同一個人嗎?雖然他方才給她的感覺是冷然的,但並沒有這麼拒人于千里之外,如今他的眸中卻像被幽暗築起了厚厚的冰牆,讓人踏不進去。

她不懂,他不是因為同情蜘蛛才提醒她的嗎?但此時為何又表現得像是不在意蜘蛛的死活?

「蜘蛛也是一條命,這不是你說的嗎?」他若不在意,剛剛根本不會說出那些話。

一如她柔弱的外表,她沒有咄咄逼人,只是輕擰著眉,用溫柔至極的軟呢嗓音喃問,卻讓他的肌理因察覺危險而繃緊。

這些年來,他的內斂深沈已很少有人能夠動搖,但她那澄澈的瞳眸卻像看穿了他,筆直地、毫無阻礙地望進他的心底,將他深埋在無情淡漠之下的真實情緒誘得開始浮動。

這反常的情況讓樊仲遇不悅地瞇起眼。

蜘蛛會不會餓死他完全沒興趣,只不過是過往經歷讓他對人性的偏頗有感而發,他沒料到竟有人也跟著在乎起這點小事,甚至執著了起來。

何必?那只是一只丑陋又邪惡的蜘蛛罷了!

「是,我剛是這麼說的。」揚起愉悅的笑,樊仲遇成功抑下心緒,連眸光也沒透露出絲毫異狀。「試試糕餅無妨,或許它是只吃素的蜘蛛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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