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墜奪 第7頁

作者︰岳靖

走出餐廳時,他想到可能還會在這兒住上一陣,得至旅店超市,買足夠的幼犬罐頭,于是,他腳步朝廊廳走。電梯正好停住開門,沒人出來,他走進去,與兩個陌生人,直下一樓。

戴白色貝雷帽的男女離開電梯後,沒人進來,他繼續往下降。

「等待太陽」結構上是幢圓柱體建築——像抽了芯的鉛筆——地下樓商店大致繞著透明圓頂天井下的一座噴水池林立,廊道呈放射狀通達噴水池廣場。

電梯門打開正對著噴水池。大清早,坐在噴水池旁聊天的人倒不少,滿吵鬧的。這整幢旅店,二十四小時不休,游憩的地方很多。6655321在他臂彎里亂扭,他走出電梯門,讓它四肢著地,不怕它亂跑。噴水池周圍的揚聲器傳送著貝多芬的曲子,6655321對貝多芬很敏感,听那樂曲,它會乖乖跟著他。

皇宇穹沿著圓弧道接直線廊道,走進坐隱廊道里的超市。本是要買幼犬罐頭,他逛繞一圈,多買了冰淇淋和麥根沙士。

離開超市後,他搭電梯上十九樓,又是一次行程表以外的「沖動」。

門鈴突然響起。

藍馥陽以為是幻覺,美眸微睜一下,又閉上,恍恍惚惚,悠躺于大浴白里。

鈴聲沒停,一直響。過了挺長的時間,她才如夢初醒地徹底張眼,知道不是錯听,的確是有人來了。她急忙從水中站起,仿佛她知道是誰來了,擔心開門太遲,人會走掉,她長腿跨出浴白外,一面打直手臂,鉤著浴袍,正要穿衣,一股暈眩不配合,狠狠將她壓墜在地,她撐了一下,燈竟熄滅,暗得她連聲音都听不見,一片闐靜。

實在太久了。皇宇穹收回停在門鈴按鈕上的長指,心想,她是不是不在?這旅店里,不只一間餐廳,也許她去了與馮達朗他們不同的餐廳用餐。

「過來,6655321。」他邁開腳步,決定要走。地上的小家伙還在耍賴,小鼻子往門縫鑽,小爪子亂扒地毯。

皇宇穹彎身,單手將未受訓的小家伙抓起。小家伙的嘴拖出一個東西,皇宇穹手腳迅速地抵住門板,然後,緩慢推動。

門沒關密,自然沒鎖。6655321咬出一只卡在門邊的鹿皮軟鞋。很好,小家伙長大可以當獵犬!

皇宇穹拿掉小家伙嘴上的鞋,走進門里。

「噢嗚!」小家伙叫了一聲。說它沒受訓,這會兒又像在提醒他,擅進人家房門是不禮貌的。

皇宇穹看著小家伙稚女敕的狗臉,手一松,放它自由。他逕自往里走。

「噢嗚!」小家伙又叫了一聲。

皇宇穹回首。那張稚女敕的狗臉很得意,尾巴高豎狂搖,前掌壓著另一只鹿皮軟鞋,好似知道主人喜歡這個,正竭力討好,等著領賞。

皇宇穹走過去,撿起那鞋,搔搔小家伙下巴。小家伙樂過、爽過就跑開,繼續四處探險。皇宇穹看了看起居間,三張藍絲絨長沙發圍繞橢圓矮桌,兩張靠窗的安樂椅旁有個別茶幾,隔著屏風、臨牆的餐桌上,擺著水果盆、巧克力糖果和幾瓶烈酒。皇宇穹注意到一只水晶瓶沒上蓋,他將手中的超市提袋放上桌,找出水晶塞蓋,堵緊飄出濃烈酒精氣味的瓶口,目光搜尋著小家伙的身影,長腿往臥房敞開的門移動。

走進臥室,空氣有股香味,皇宇穹閉眸,循著芬芳轉頭,張眼時,小家伙的白色身軀貼在一扇霧面彩繪玻璃門上。

「噢嗚!噢嗚!」那門輕輕滑動了一下,沒鎖。

皇宇穹走過去,門滑開,暖霧迎面,他走入蒙蒙濕氣最深處,看見躺在黑色岩面地板的縴白女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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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馥陽睜開眼楮,動了一下,冰涼的毛巾從她額頭滑落。

「喝點水。」皇宇穹坐在床畔,單手托扶她後頸,將水杯輕靠在她唇辦。

藍馥陽坐起身,接過水杯,喝完杯中清涼的水,低語︰「謝謝。」

什麼都沒問,根本不須問。他是個擅長謀略的人,說的話全是教人難辨虛實的社交辭令,他想怎麼玩弄就玩弄。

藍馥陽閉起眼楮來,頭靠著床頭枕,听見他說︰「你泡澡泡太久了。」

她睜開眼楮,淺淺一笑,眸底映著那張冷漠不顯憂喜的俊顏。

皇宇穹雙眸定定看著她紅暈未褪的臉龐,大掌取走她手里的空水杯與掉在枕頭上的濕毛巾,沉聲問︰「頭還昏嗎?」

藍馥陽搖搖頭,輕輕嘆息地說︰「旅店設備舒適,像在泡溫泉,讓人舍不得離開……」是不知不覺也是故意,她想多泡一下,讓精油香氛滲透她肌膚底層,她的身體才不會記憶他的氣味。

「這樣太危險,喝烈酒泡澡——」皇宇穹站起,旋身走向窗台邊的圓桌,放下水杯與毛巾。「你可能會心髒衰竭。」嗓音有點硬。

藍馥陽美眸緩緩流轉,視線定在他高大的背影,靜靜凝眄,此刻,她希望他轉身又不希望他轉身。她矛盾不好受,只好自己別開臉,看見地毯上擺著整整齊齊的鹿皮軟鞋,一股酸澀終于涌上她喉嚨,她咽下那難過的感覺,淡淡地說︰「我的心沒問題……」

皇宇穹一震,轉過身來。她竟滿臉淚水,他嚇了一跳,舉步走過去。

「別過來,」藍馥陽掩面藏入枕被間。「我不會死的。」

皇宇穹皺眉,手一抓攬,擁她入懷。

「別這樣……」藍馥陽掙扎地推拒他。「你走開……你的情人怎麼辦?」

皇宇穹沒說話,執意將她抱得更緊。

「放手……」藍馥陽壓抑的情緒爆發了。「你听到了,不是嗎……我看見你的耳朵動了……那鞋……那鞋不就是趕我快走,不準回頭……」

皇宇穹的確知道,知道他和夏可虹談話時,藍馥陽就隔門听著。她的心很細,但只會胡亂想,小事鑽牛角尖,大事卻處理不好,這樣的女人怎麼教人放心?

「你放心好了,我知道我們只是一夜……」藍馥陽仰起淚顏,用力抵抗他。

皇宇穹握住她的手腕,看著她的眼楮,語氣沈慢清晰地道︰「長輩不會希望我們一夜。你做事或許與長輩處處作對,但我不是。」

藍馥陽盯著他閃熠紫藍的黑眸,美顏呆住,困惑了。

皇宇穹抹拭她兩頰的淚水,說︰「藍馥陽小姐,你還欠我一次正正式式的相親約會,你不給,我會用搶的。如你所願,我徹徹底底變成搶劫你人生的人,就算我有情人,你也得乖乖躺在我床上。」

第三章

一名律師怎能講出這種話?

她的家族,是出名的法學世家,這國那國律法,都有人研究。那些具律師學者身分的家人們,性格里最堅定的一點就是理性。她以為他應該也是,可他竟然威脅她。

藍馥陽睡了一覺醒來,皇宇穹已經不在她房里,她想,一切應該只是夢,否則,怎麼解釋她在他面前一味顯窘,如何說通一名律師使用強盜語詞?

頭有點痛,她穿好睡袍,下床,地毯上的鹿皮軟鞋仍舊擺得整整齊齊,她眼神沉吟地瞅了一會兒,決定穿這雙鞋。

走到起居間,藍馥陽倒水喝時,注意到餐桌上有紙張,她拿起來看。最上頭的一張,是旅店的便條紙,寫著︰

事情處理好了。

然後,下面幾張,是新擬過的離婚協議書,歐那已經簽名了!藍馥陽迅速閱讀內文,一股不可思議涌上心頭,這又是夢嗎?

她和歐那是在一個說麻煩不麻煩,說不麻煩又很麻煩的地方結婚。那地方,興致一來可以馬上結,離也快,夫妻分居五十天就算離婚,但事後分產算帳才可怕。那地方規定離婚夫婦彼此可以要求對方任何賠償——只要不鬧出人命——你有辦法的話,盡可能讓對方山窮水盡。分手的怨侶、怨偶總是有不甘被浪費什麼而想報復的心態,這地方是真真切切提供彼此戰爭般的抒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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