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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毒 第5頁

作者︰席維亞

中毒乍醒的他怎麼受得了?沒被他無礙的外表瞞過,海品頤擔慮地隨後跟出,只見他蹲在那件白色外袍旁,用樹枝翻動,勾起一條布掛,布掛縫制成一格格精致方格。

遲昊將布掛握在手中,以樹枝支地站起。

幸好她沒多事到將這件外袍燒掉,否則他布掛里的毒粉,會讓方圓十里的飛禽走獸隨燃煙盡數滅絕,包括他和她。

「挖洞將衣服埋了,越深越好。」實在沒力氣了,遲昊只好將這個工作指派給她,從屋里走到溪邊已讓元氣大傷的他額冒冷汗。

「你是誰?」海品頤沒動,反而開口問道。他的舉止證實她的猜測,類似的布掛她曾在一名使毒高手身上見過,只是他的更為精致。

她起疑了。遲昊看似不動聲色,實際上心思已繞過數轉。她的存在是利是弊?該殺了她嗎?即使他現在傷重,但布掛在手,要毒殺她仍是輕而易舉。還是該留下她?若單憑他一人,恢復不是難事,但絕對會比有她幫助來得費時。

而他,目前最重要的,是盡快康復離開,別讓其它門人循線發現行蹤。

「遲昊,曾為羅剎門人。」最後,他下了決定。知道她問的不只名字,他索性將來歷說了。「因月兌離門派被人追殺,你出手相救的,是來追殺我的人。」

羅剎門?!听到這個名詞,海品頤震驚不已。藥和毒息息相關,出身藥鋪的她對羅剎門的恐怖再清楚不過。

他們心狠手辣,殺人如麻,為爭權、為奪利、為有人買通,可在一夕之間將一門血脈盡滅,連官府及武林各大門派都拿他們沒轍。

「後悔救了我嗎?」遲昊譏嘲道。她的反應早在他意料之中。「還是後悔沒讓我們兩敗俱傷?」

海品頤知道他是在諷刺那時他問的那句話,臉不禁微紅——閣不清楚來龍去脈嗎——或許是她多事,但她無法眼睜睜看著有人被殺卻不出手。江湖上的對錯太難論斷,她一點也不想深究,她只知道,她不能見死不救。

「做過的事我絕不後悔。」海品頤挺直背脊,毫不退縮地望著他。「你又為何要月兌離羅剎門?是後悔加入這狠毒的門派嗎?」

「後悔?」遲昊冷冷揚唇,眸中閃過一抹難以析透的光。「在襁褓中即加入羅剎門,我能選擇嗎?」

腦海中浮現他在痛苦中咬牙囈語的模樣,海品頤心倏地一緊。他無從選擇,是因為父母脅迫嗎?「你父母也是羅剎門人?」

她的問句,勾起他深埋的記憶。遲昊表情冷凜,沒有怒火燎燒的氣勢,卻冷得嚇人。

方才昏迷中,隨著劇毒發作,在和心靈的雙重折磨下,早已訓練得不知情感為何物的他,被摧毀自制。卻有人在耳邊不停呼喚,讓他緊攫住手,挽救了被夢魘拖住向下沉淪的意志,堅持不放他孤獨。

是她。雖不記得她說了什麼,但那緊握子手的觸感,直至他醒了還都存在,再確定不過。目光一掃,看到她的左手腕一圈烏紫,有一股連他也來不及察覺的情緒在心頭疾掠而過。

又如何?幫不了他,仍是死路一條。遲昊斂了思緒,手不著痕跡地移至布掛上。

「不是。」他簡短帶過。「若不想再幫我,直說無妨。」只要她一說不字,他將立即毒殺她。

海品頤咬唇,心里很掙扎。會月兌離羅剎門,是代表他對他們的狠毒也無法認同嗎?卻又為何直至此時才決定月兌離?救了他,是助他棄暗投明,還是助紂為虐?

對羅剎門的了解讓她清楚知道不該信他,但他昏迷中的表情,卻深刻烙進她的眼里,和他緊握住她手的形像重疊。

她深吸口氣,凝視他的眼神不再有猶豫。「我會幫你,直到你傷好。」

「好。」遲昊點頭,原已置于布掛上的手放松。

意識到不用殺她像讓自己松了口氣,遲昊為這陌生的反應微眯了眼。他只是因為多了個人可以利用感到方便而已。他為這樣的反應找了理由。

「你先回屋休息。」海品頤不知方才她已在生死關頭定了一遭,只關心他的身體。「床上那件外袍你先暫時穿著。」雖然男裝打扮行走江湖,穿得再少的男人都見過,但老是見他赤果上身在眼前晃,還是微覺尷尬。

遲昊往木屋走去,在兩人錯身而過時,略一思忖,手往布掛其中方格迅速一挑,淡白色的粉末朝她飛去,海品頤卻渾然末覺,走到溪旁準備處理那堆衣袍。

睇了她的背影一眼,遲昊腳下未停地走進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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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吃東西,待會兒喝藥。」海品頤端來食物,放在以圓木簡易制成的桌上。

盤坐榻上運功驅毒的遲昊隨即斂功,卻不急著下榻。「你先吃。」

不合胃口嗎?海品頤看了一眼只有拌了山菜的粥和烤魚的菜色,有點不好意思。

「我這兒除了米沒其它存糧,你忍耐點。」她知道他重傷未愈,虛弱的身子需要進補,但剛剛她忙著采他所交代的藥材,直至日暮才回來,只能匆匆到小溪上游抓魚烤來作數。「明天我再獵些野味回來。」

遲昊維持原姿勢沒動,仍是淡淡一句︰「你先吃。」

真那麼挑嘴?還是他傷勢太重下不了榻?海品頤疑惑擰眉,但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態度堵了她的疑問,只好端起其中一碗山菜粥,喝了兩口後,舉箸去挾烤魚。

此時,遲昊下榻,走到桌前席地而坐。

「給我。」他接過她乎中那碗山菜粥,一口氣就喝掉半碗。

海品頤傻住,剛剛送進口中的魚肉還沒咽下,眼睜睜看著他又端過被她挾缺一塊的烤魚吃了起來。

「那個……我……」吃過耶……她的臉莫名其妙地紅了起來。

遲昊理也不理,繼續吃他的東西。

他在想什麼?海品頤哭笑不得,看看他,再看看桌上的東西,只好認命地端起另一碗山菜粥。

「給我。」她才喝了口,他又放下自己手中已全數喝光的空碗,將她才剛端起的山菜粥奪了過去。

這下子,海品頤愣得更久了。

「外面還有,我可以去盛……」為什麼老是搶她的?她不懂啊!

「請便。」遲昊依舊埋頭喝粥。

他的舉動太匪夷所思,海品頤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只好悶悶地到外頭把剩余的粥端進來,為自己盛了一碗,見他碗又空了,自動自發先遞過去,省得到時喝了一口又被搶走。

遲昊搖頭,放下手中的碗。「你慢用。」他起身往屋外走去。

望著他的背影消失黑暗中,海品頤忍住想撫揉眉心的沖動,迅速把食物吞下肚。

他看起來不像是故意找麻煩,但……那近乎孩子氣的舉止又是所為何來?直至到屋後把藥煎好,海品頤還是想不透。

算了,不想了。她吁口長氣,端起藥,走回屋內,見他已回來,發尾和衣襟有些濕濡。

「溪水不會冷嗎?」海品頤將藥端給他。「想淨身可以跟我說,我幫你燒水。」

遲昊接過藥暫先放一旁,黑眸微眯。她在殷勤些什麼?一個非親非故的人,伺候他吃食也就算了,連熱水也燒?

「我習慣冷水。」在羅剎門里,留心他人偷襲都來不及,哪有功夫在意這種外在享受?何況水越冷,越是能提醒自己保持清醒及警惕。

「藥要趁熱喝,不然功效會大打折扣。」見他不動,海品頤提醒。「都依你吩咐的藥草和分量煎服,你放心。」

「放——心?」遲昊緩聲重復,帶有深意地睇她一眼。「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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