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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從來不曾走遠 第5頁

作者︰采甄

我想我是賭氣和嫉妒吧。

總有一種被遺棄的感覺,不想親眼瞧見他們的日子有多麼的快樂,即使他們明明是——我心愛的男人和生死至交。

最後終于在某個周末,小伍在松山機場接了我,直奔天母。

五十坪的小洋房,若是只有阿真一人獨住,實在顯得太空曠了,于是一樓就挪出來作為藥品進口公司的辦公室。

阿真帶著我四處走走看看。一樓全部以白色為基調,搭配天空藍的OA辦公家具,清清爽爽,干淨俐落。二樓是象牙色系為主,站在廚房里,踩著厚實的原木地板,看著微風吹過小碎花窗簾,我輕輕撫上牛女乃白的大理石流理台,覺得像是在夢里一樣。

不過,這不是我的夢,是阿真的夢。能有自己的一棟房子,是她多年來的夢想,現在終于實現了。

「怎麼?大小姐想在上面題首詩嗎?」阿真靠過來,攀上我的肩膀。

我狂愛大理石,總嚷著日後一定要有個大理石的流理台或是洗手台之類的,然後要在上面刻下一首心愛的小詩。

「來,刀子給你,愛刻什麼就刻什麼,對你夠義氣了吧。」她遞來一把水果刀。喝!還來真的呢。

我瞪了她一眼,把刀子收進櫃子里。「就知道你不是真心真意,要有誠意的話,請找個工匠過來,只會耍嘴皮子,哼。」

「喂喂,確定不動手?以後別說我沒給你機會唷。」她拉著我的手往三樓走,推開一扇門。

「喏,連你的房間都準備好啦。」阿真笑嘻嘻的說︰「裝潢和家具全都是小伍親自挑選,滿意了吧?」

原木色系的櫥櫃,米色系的窗簾和床單,全是我喜歡的顏色。我的胸口熱了起來,原來小伍……還是懂我的。

杰笙工作的醫院離這里只有十分鐘的車程,他趁著晚餐時間溜回來和我們一起吃了火鍋。

冷氣開到最大,爐火強強滾,笑聲接連不斷,說有多快樂就有多快樂。

兩位醫師大人趕回去值班後,我和阿真收拾著鍋碗瓢盆,擦擦洗洗完成後,她吁嘆一口氣。

「做飯洗碗還真累,難怪杰笙說要買台洗碗機,找個鐘點佣人。哇,真累。」

「怎麼?杰笙把你寵成貴婦命了?」

「才不是呢。做飯洗碗是你的強項,快點搬上來住吧。」她玩笑地打我。

「哼,只會利用我,哼哼。」不理她,我低頭整理洗手台的殘余菜屑。

好一會兒沒听見她的聲音,我轉身一看,阿真臉上竟爬滿了淚。

「你……干嘛啦!」我急著拉她。

「我覺得自己好幸福。杰笙,對我真好……」仿佛已經忍耐多時,她崩潰似的哭了起來。「我、我已經、已經是胃癌第二期了。」

「為什麼會是這樣……我不想活的時候……卻死不了,決定要勇敢的活下去,偏偏得準備死了……為什麼會是這樣……」

「不要哭,杰笙一定有辦法,不要哭……」

我抱著她,嘴里嚷著不要哭,眼眶里的淚彈卻永無止境似的拼命發射,哭得比她還慘烈,天啊!

不知道哭了多久,大概是累了,終于只剩下一搭一搭的抽噎聲。

「好渴,從冰箱拿罐可樂給我。」阿真終于開口。

「什麼!可樂?!」哭啞的嗓音听起來有點刺耳。「不行,可樂有咖啡因,胃癌的人不能喝。」

「要不然泡杯茶吧,昨天有人送來了大紅袍。」

我瞪著她,咬牙切齒︰「茶也有咖、啡、因。」

「好啦好啦,反正你就是來折磨我的,來杯白開水總行了吧。」她擺擺手,一副隨人高興的模樣。

倒了滿滿一杯溫開水給她,我自己也來一杯。捧著透明玻璃杯,我的淚水又莫名的出現,一滴一滴滑落進玻璃杯里,我轉過身背對著阿真,一口氣灌下大半杯。

明明是白開水,喝起來卻是酸酸澀澀還帶咸味。為什麼會是這樣……我不斷地反問自己。

才剛裝潢完工不久的房間里,還有著淡淡的原木香味,我和阿真並躺在床上。她指著天花板上閃閃發亮的星空,炫耀的說︰「漂亮吧?晚上關了燈才看得到,杰笙特別請人來做的唷。」

「哇,醬子到了晚上會特別幸福吧?和心愛的人躺在星空下,好浪漫喔……厚厚厚,想不到杰笙的心機這麼重,還真用心良苦耶。」

「拜托,他天天大夜班小夜班的,哪來的時間浪漫啊。」她冷哼,隨即轉個身面向我。「喂,你還記得那年我們在清境農場的夜景嗎?」

怎麼不記得呢?那時阿真剛考完大學,我要升上五專四年級,和阿真一起參加了救國團的暑期自強活動,坐在青青草地上享受山林間的午後微風,晚上還有夜游和鬼故事時間。蟲聲唧唧,繁星點點,月娘偶爾露臉,輔導哥哥姐姐們的鬼故事一個比一個還恐怖,我嚇得緊抓著阿真的風衣外套,最後實在憋不住得上洗手間時,還硬拉著阿真作伴。

「你呀,惡人無膽啊。」回想起這段,阿真笑得厲害。她越笑,我越不是滋味,難道她都不怕嗎?

「有什麼好怕的?山上夜景那麼美,而且流星一顆接一顆,許願都來不及了,還管什麼鬼的。」

「你看看,當年的流星都被你給攔截走,許的願都讓你稱心如意,連杰笙這麼好的男人都被你遇到了。」

「是老天明察秋毫,可憐我這個苦命女子啊,終于要出頭天啦!」她夸張的學著歌仔戲的聲調,眼楮晶晶亮亮,像是一輪彎月。

我好希望時間就停留在這里,什麼胃癌什麼腫瘤的,統統去去去!

「咦!」她忽然想起什麼。「你明天要去小伍家,對吧?」

說到這個,我的心情開始不安。和小伍在一起也已經半年多了,總是听見他叨念著媽媽這樣哥哥那樣的,第一回正式拜訪見面,也是這趟北上的要務之一。

「听杰笙說,他爸已經過世很久了?」

「嗯。」我把頭埋入涼被里,不想多說。

獨自把兩個兒子撫養長大,而且一個是建築師,一個是醫師,想也知道小伍的媽媽必定是心酸滿月復,不知吃了多少苦。我一向迷糊傻氣,說起話來直接老實,不懂得討好長輩,連我媽都不知道被我惹毛多少次了。

媽媽終究是寵女兒的,嘴上嘮叨幾句就過去了,但是小伍的媽可不是我媽啊。

唉唷,媽呀。

「這關雖然很不好過,但是,李祖安你無論如何也要給我挺過去。」阿真說著說著,還踹了我一腳,可惡!

「不如你和杰笙陪我一起去?」

「神經啊,難道還帶親友團嗎?」

「對啊,我覺得有此必要耶。」

「現在是要提親還是怎樣?需要親友團?」她又踹了我一腳。「唉,只會關起門來當閻王,惡人無膽啊。」

「你又踢我!這種閨房樂趣留給某人享用就好。」我也回踢一腳。

吵吵鬧鬧好一陣子,兩人都累了,才甘願休兵入睡。

棒天清晨,小伍一下大夜班就出現在門口。看著他眼眶下的陰影,我多少有點過意不去。

「怎麼不回家睡一會兒呢?我自己搭計程車過去就行了。」

「哎呀,早就習慣了。」他接過行李袋,發動車子。「回程的機位都訂好了?是最晚的那班吧?」

「嗯。」坐進車子里,我的胸口怦怦的眺,緊緊的握著小手帕,心里一直復習著阿真教我的「宋氏長輩問候語高段版」。

「林媽媽好,我是祖安。」

「林媽媽,這是台南有名的黑橋牌香腸,和北部的口味不一樣唷,請您嘗嘗看。」

「林媽媽的皮膚好好喔,可以教我怎麼保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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